“你未免太小看你的祖父了。”严广有些不悦的朝孙儿抖了一下有些花白了的眉毛。深深一个呼吸后,他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至少在我们严家的这个问题上,我是不相信他的医术的。”
严行之目色微黯说道:“您还在责怪他没有治好ba的病。”
“是我给予他过多地信任,我本应该清楚,治病救人不是能用心想事成来判定结果的事情。”严广吐了口胸臆间渐渐瘀阻的一口气,“我们严家的家族病本来就没有谁能有办法,他不怕毁名誉的接手,我却因为他那次地治疗手法无效而一直质疑他所有的所学所长,现在想想真是不该。”
“这种事发生在自家人身上,情绪上难免无法控制,更何况这事是发生在爷爷的母亲身上。”严行之说完这话就沉默起来,良久之后,他忽然抬头望着爷爷严广,微微一笑说道:“爷爷,如果这一次药师依旧会失败,您会不会……”
不待他的话说完,严广就摇了摇头拒绝他继续说下去,同时也拒绝了自己心里那丝不太美好地想法发展下去。
“类似的话,昨天那老伙计也问过。”
严广注视着孙儿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庞,心情却因心底的那一缕忧虑而牵出了一抹伤感。他整理了一下心绪后才目光坚定地说道:“爷爷希望你健康,这是我们严家三代人都要为之努力的事,你也要参与进来。所以不要还未做出行动就说丧气话,丢了自己的信心勇气。”
严行之点了点头,微笑中比刚才多了份自然和明朗,忽然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药师总说,若你看见他,一定会狠揍他一顿。我无法想象他怎么敢答应继续帮你。”
“那厮肯定在你面前说了不少怪话。不过你放心,在正事办完之前,我会把打架的劲都攒起来的。”严广说着搓了搓自己的手掌,“想到昨天我还给这个在我孙儿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的怪老头拍了一通马屁,我就恼火。”
“爷爷别恼,他知道我的身份,还那般口无遮拦,无非是想气走我罢了。”严行之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说道:“而且爷爷也没少说他的坏话,只是他却没有另外一个我替他转达这些。”
严广微微一楞,转瞬就连连摆手道:“你以后也别替他向我转达那些添堵的话了,省得我耳根子不清静。”
严行之忍笑说道:“可是爷爷最好还是学会适应,您也说了,我们以后是要合作的。药师本心不坏,心性却非常坚毅,孙儿跟着他几年,熟悉了他的那些老无赖套路后,倒是更佩服他了。”
“你啊……”严广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继续道:“再跟他几年,会不会真把严家继承人的身份弄丢了?”
严行之面色微窘,‘严家继承人’这个身份目前对他来说,不自觉间就带上了许多压力。正当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说点什么才合适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仆人送来厨房刚做好的羹汤,严家这对祖孙好久没在一起用食,于是也没有下楼去厅中,就在这窄小的阁楼里一起食羹,倒也吃得乐呵。
待仆人离开,严广暂搁汤匙,望着严行之温和地说道:“就着这阵子也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陪你母亲住一阵子。你的事我暂时会瞒着她,但你不能因此就一直不回家。”
严行之点了点头,默默喝了几口汤后,他忽然好奇问道:“爷爷,听人传言,药师曾发誓此生不再救人,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是说过这话。那是前朝皇帝的亲娘病重,派人抓他入宫,结果他不愿医治于她,还立即在大殿里发了个毒誓。”严广说到这里轻轻笑了笑,接着道:“老伙计是个有脾气的人,作为医者本不应该在治病救人之事上持太多私心,但他就是这么做了,还十分厚颜的总说自己不算行医之人。他也不管医与药本就是联系紧密,谁也离不开谁,怎么能切割得那么清楚呢!”
严行之“噢”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又问道:“现今都改朝换代多年,他的那个誓言应该取消了吧?”
“谁知道呢?那个誓言本是他以自己的名义发的,算不算数其实都是他自己说了算。以他的脸皮之厚,不守誓言的事做出来又如何呢?”严广手捏汤匙柄在碗里随意的搅动了一下,又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京都易帜后,老伙计又犯事了,皇帝下令取消他的行医资格。这可是白纸黑字的官家文书命令了的,可他如今还不是在做替病患治疗的事。”
“在大风岭上的时候,孙儿也见他救过几个受伤的猎户,按他自己的说法,不愿行医救人似乎与誓言关系不大。”严行之喃喃回忆道,片刻之后他忽然又眼含困惑的说道:“药师又犯了什么事?他似乎总是在走霉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