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烈动作极轻,冷霜凝不由讶异,他平日看来不像是这么细致的人。
仲奚在药膏送来时便出了花厅,与外头的护卫们站在一处。
花厅里极静,冷霜凝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看着手指被上好药膏。见赤子烈也不回去上首,往她旁边一坐,药膏推去一旁,自袖口拿出件东西,放到了两人中间的桌上。
冷霜凝定睛一看,眼神一亮!
见桌上赫然是一对薄如蝉翼的火红色短刀!刀身分作两道,呈双流弧形,双刃,刃口尖利锋锐,寒光如雪,当中却有一线火红,好似火焰跃动,极美!很明显是火融石打造的!而刀柄环形中空,并无多余的坠饰,只嵌了一颗朱艳的宝石,与刀身的火红呼应。美丽又不失大方,最重要的是考虑到了实用性!她这样打架起来拼命的人,用起来可以把短刀套在手上,不容易丢失。
冷霜凝欣喜,心下实在喜欢,伸手便想要拿来试试手感。
旁边却忽然有人皱眉道:“你嫌手上的伤好了是吗!消失一年眼神变差了还是怎么着,离得这么近看不清楚?”
冷霜凝被吼得一愣,缓缓抬头看赤子烈,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好几个花样,精彩得快要纠结成团儿,最终她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垂眸。
告诉自己:我忍!
她和赤子烈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吃瘪。花厅外不由传来几声闷笑,冷霜凝和赤子烈一齐抬眼看去,那几声闷笑立刻止了。
倒是仲奚不怕两人的眼刀,笑道:“姑娘,那对火蝉刃是殿下亲手打的,本是为了上回争执之事给姑娘赔罪的,却不想以为姑娘离开了伽摩。这一年多来殿下将此刀带在身上,日夜观看,唉!今日总算得偿所愿,能亲手送与姑娘了。”
冷霜凝闻言好生看一眼仲奚,她总觉得赤子烈这近卫队长是个腹黑,他说便说吧,还非得加上后面半段,这不摆明了让她心存负疚么。
“你确定他要送我?我瞧着你们殿下的脸色,可不像是要赔罪的样子。”
赤子烈闻言转头看她,脸色发黑。
冷霜凝眉峰一扬,这回竟毫不示弱地看回去,道:“一事归一事。上回争执之时,可不是我先挑起战争的,那排花盆不是我踏碎的。”
赤子烈咬牙看她,忽而笑了笑,牙齿洁白,亮得吓人,“抱歉。”
冷霜凝煞有其事地点头,“好说。”
花厅外几名忍不住的护卫躲去一边笑。
花厅里,冷霜凝又将目光转向桌上的火蝉双刃,问:“这刀真是你打的?你会炼器?”
“我会的事很多。”赤子烈没好气道。
冷霜凝却是一愣,觉得这话似乎也从哪里听过。依稀是谷中桃林下,男子含笑将一只天狐递给她,告诉她:我会的事很多。
这般的巧合。
他们都是这世上优秀的男子,而她,也不差。
冷霜凝见手上的药膏已干了,便果断怀里捏出一张符来。为了不让这个举动惹赤子烈发难,她特意用两指夹了,没碰着伤口,而后,竖在了赤子烈面前。
“既然你会炼器,那就帮我试试这张符吧。这就是我所说的,惊喜。”
她笑容浅淡,却带着特别的光彩。
赤子烈紧紧盯住她手中的符纸,仲奚和护卫们转头看向花厅。
少女手中的符纸,阳光下蜿蜒如画的血红咒字在火红的符纸上,散发着非同寻常的气息……
一瞬,寂静。
伽摩古城疯狂了。
冷霜凝早就料到炼器符对于这个修仙者为尊的世界是怎样的冲击,但她却没料到,人们可以如此疯狂。
一切都要从她在王府拿出那张符开始说起。
花厅里,寂静的气氛里暗涌异常,赤子烈盯着她手中火红的符,似坐成了一尊雕像,眼底却积聚着翻涌的风浪,风一吹,便可海啸山动。
可冷霜凝等不了这座大山动摇,她正想问问赤子烈到底要不要,花厅外,仲奚便奔了进来!
这个向来沉静儒雅的男子,...一次说话结结巴巴,“姑、姑娘!这、这是!”
“炼器符。”
揭晓答案,冷霜凝是轻松了,花厅内外都是抽气声。
护卫们涌向门口扎作一堆,除了脚没踏进来,身子已探进来大半,后面的人压着,前头的几人险些趴倒。
冷霜凝看过去一眼,却听赤子烈问道:“这符你哪里来的?炼器符早在上古之后千年便消失了,传言天泣海中的上古诸神或是世家大墓中才有,许多修至神阶之人结成队伍前往天泣海中探墓,去的多,回来的少。炼器符在五国大陆,数千年也不见得能见一张,你从哪儿得来的?”
仲奚笑容有些僵,眼神却奇亮,说道:“姑娘向来有奇遇,莫非又是在何处机缘偶得?”
“她这一年多都在谷中修炼。”赤子烈看一眼仲奚,又再度望向冷霜凝。冷霜凝将墨玉谷中的情况大致与他说了,他虽无法进去亲眼见识一番,但听她描述便知她怀中珠串必是异宝!“莫非,是谷中之物?”
冷霜凝听了难免好笑,他二人的猜测其实是一致的,那便是——这张炼器符是她运气好白捡的。
冷霜凝笑了笑,也不多言,只将手往怀中一探,夹出一叠儿炼器符,手指轻巧得一错,五张符纸摊开,放到了桌面上。
……
这回是真的山崩了。
赤子烈“砰”地拍一掌桌子站了起来,桌上放着的火蝉双刃震颤作响。赤子烈的头却拧着,视线仍聚焦在那一叠炼器符上,胸膛起伏,眼神灼灼涌动。
门口护卫们却静寂无声,前头的人倒下去却一时忘了爬起来,只仰着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望向花厅的桌上。
仲奚最是淡定,却身子僵直,所有的情绪都聚集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