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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杨枭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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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完之后,孙胖子的眼神愣愣地从董卿转到了我的身上,他就这么看着我,就在我准备再给他倒一杯酒的时候,孙胖子突然冲着我“哈哈哈”地一阵狂笑,这笑声让我的酒意醒了一小半。好在孙胖子除了狂笑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他醉眼乜斜地看着我,说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以前听说过有人喝多了会傻笑,现在是见识了,没有办法,我只得再说一遍。这次孙胖子是听清了,他摇头晃脑地闭着眼回忆了一下,就在我以为他这是睡着了的时候,孙胖子突然睁开眼睛,先是又笑了一阵,之后他边笑边说道:“当时你……也在……场,你没……听见吗?不就是……我爸打的,他问我回……不回家吃……”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孙胖子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等我过去要扶他的时候,听见他已经打起了呼噜,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这时我的酒意也上来了,倚靠在椅子上昏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天基本上都是这么过的,直到大年初三的时候,接到我妈的电话,她让我过年之后先不要回家,我弟弟(二叔的孩子,小时候抓阄的那个红绿色盲)大年初十结婚,爷爷让我去撑场面。听了这个电话,我有点摸不到头脑,我弟弟结婚不让我回家,那去哪儿撑场面?等我妈说完我才明白,敢情我这位弟弟是去倒插门,而且不结婚也不行了,因为我那位弟媳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没想到之后的事情又发生了变化。初七一大早上,大部队终于陆续回到民调局,开始新一年的工作,我和孙胖子算是解脱了出来。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饭堂的老金早上回来,发现他的小仓库被撬了,还少了两瓶茅台,以他宁死不吃亏的性格,当场就抄着菜刀直奔一室来找我和孙胖子,最后还是孙胖子掏了三千块(他跑得没有我快,被老金逮着,老金本来张嘴就一万,最后被孙胖子砍成了三千),算是平息了老金的怒火。

中午我和孙胖子、破军正在闲聊天的时候,突然接到萧和尚一个电话,好像是在机场打的(电话里传出来通告进出港航班的声音),他说得很急,只说了一句:“我和你爷爷去找你,你准备一下……”没等我问明白,他那边就突然挂了电话。等我再给他打过去的时候,萧和尚的电话已经关了机。

这时我已经觉得不对劲儿了,我爷爷一直以为我是公安系统的一个处长,现在要是见面就露馅了。还有萧和尚说他带我爷爷来找我,他老哥儿俩不会直奔民调局吧?我越想心里越没有底。孙胖子眼贼,看出来我有了心事,在他的询问之下,我讲了刚才萧和尚电话里的内容。孙胖子一听就乐了:“辣子,不是我说,咱们民调局别的没有,各大部委的证件还不是有的是吗?你能当一次处长,就不能再当一次了?别愣着了,找欧阳偏左再整一身警督的皮子,把老爷子糊弄过去咱们再接着过年。”

听了孙胖子的话,我向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知道得这么办,大圣,要不你陪我走一趟?我自己去心里没底,要是有什么说漏的,你还能帮我圆圆。那什么,刚才你给老金那三千算我的。”孙胖子听了直撇嘴,说道:“也就你拿那几千块钱当回事,早上我是不跟老金一般见识,真动手,我一只手让他两个。”

说动了孙胖子之后,我们俩一起去了五室找欧阳偏左。在路上孙胖子留了个心眼儿,他打电话去机场询问我老家到首都的航班到港时间,电话打完,孙胖子笑嘻嘻地对我说道:“辣子,把心放肚子里,今天只有两趟航班,一趟早上就到了肯定不是,另外一趟晚上十点才到,有的是时间准备。我们接完机去公安部演下半场戏都行。”

说话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五室的易副主任,打听之后才知道今天欧阳偏左没有上班。而证件之类的东西都是欧阳主任亲自锁好的,就连易副主任也没有办法拿出来。这样一来,我的心里就更没底了,易副主任走了,孙胖子看着我的样子笑了一声,说道:“不是我说,你爷爷晚上才能到,我们还有的是时间,现在出去随便找个电线杆子,都有四五个做假证的。没事,加二百块钱能给你做国务院的证件。”

“那还等什么?走吧。大圣,我就靠你了。”听了孙胖子的话,我拉住他就往楼下走,我们两人刚刚出了民调局大门,就看见两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车停好之后,下来了五个人,为首的一个正是没有头发的萧和尚,和他并排走着的老头儿不是我爷爷还能是谁?除了我爷爷之外,后面还跟着我的亲爹亲妈和我三叔。

萧和尚看见我,连连向我挥手,大声嚷道:“小辣子,看看谁来看你了!”他这一嗓子把我想跑的后路给断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苦笑着迎了上去。爷爷看见我先是哈哈一笑,说道:“小辣子,萧老道说你不干警察了,进了什么局当了领导。过年没啥事,就来首都转一圈。小奎子初十结婚,正好拉你一块儿过去壮壮门面。”说着他看见我身后的孙胖子愣了一下,说道,“小孙厅长,你也在啊?”

“是啊是啊,沈爷爷您也来了。”一时之间,孙胖子只能嘴上应付着,不敢再往下说,还好萧和尚插了一嘴,说道:“别小孙厅长了,他也来民调局了,和你大孙子搭伙,这也是和你们家有缘。”我在一边干笑着,死活不敢把他们往民调局里带。倒是我亲爹不见外,对我说道:“小子,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官?老萧大叔也没说明白,比以前当警察怎么样?”

还是萧和尚帮我解围道:“沈老大,你家大小子现在是这里的主任,别看这里衙门小,这可是国务院的直属单位。”我听明白了萧和尚的话,冲我亲爹干笑了一下,说道:“上次你不是说当警察太危险吗?我就托了关系,来这里当了个主任,那啥,和以前平级。”我亲爹听我说完,看了我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主任……听着不如处长来劲。”

这时候我爷爷正对着孙胖子说道:“小孙厅长,你在这个什么局做什么?”孙胖子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又和萧和尚对了个眼神,听见爷爷问他,孙胖子龇牙一笑,说道:“您也别叫我什么小孙厅长了,我现在是这里民俗事务调查研究局的……”说到这里,孙胖子拉了个长音,他的脑子里再给他自己找了比我沈主任大的官,最后一咬牙说道,“副局长……”

“现在是孙局长了。”我爷爷笑着说道,“小孙局长,小辣子以后靠你多关照。”说着,回头让我亲爹将他手上大包小卷的东西往孙胖子的手里塞,“小孙局长,都是自己家里产的,没有什么好东西,你留着尝个鲜!”“这怎么行,我和辣子是战友兼同事,你们这样不就远了吗?那什么……下不为例啊!”孙胖子胡乱说。

看着孙胖子胡说八道着,我脑子里正考虑怎么把他们骗走的时候,民调局的大门开了,一个白头发的男人牵着一条“草狗”走了出来,这是吴主任出来遛狼了。他出来的时候引得我们都向他看了一眼,出于礼貌,看了一眼,我爷爷他们都把头扭了回来,只有我三叔看着这个白发的男人,看得呆住了……

吴主任和三叔对视了一眼,他倒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牵着尹白,走到跟前时,三叔看清了吴仁荻的五官相貌之后,倒抽了口凉气: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涨红,眼角的肌肉也开始没有规则地抽搐起来。等到吴主任走远了,三叔才喘了口大气,好在我爷爷他们的注意力又重新聚集在远去的吴仁荻身上(吴仁荻这造型想不引起注意都很难)。除了我之外,也没人发现三叔的异常举动,他缓了一下,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说道:“辣子,这个白头发的,也是你们这里的吗?”说到这里,三叔顿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些发散,好像想起来多年前和某人见面的那次情景。之后三叔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我说道,“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当年我从大兴安岭坐火车……”

没等三叔的话说完,我已经点了头,三叔既然看见了吴仁荻,那就瞒不住他了,倒不如直接实话实说的好:“三叔,你没认错,刚才你看见的那个人就是当年那个白头发。”我说完之后,三叔看着我的眼神也不对了,他喘了几口粗气,低声对我说道:“辣子,你这到底是什么单位?怎么还和那种人牵扯上了,你好好的警察不干,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三叔的问题我还真回答不出口,总不能说在部队出任务的时候出了事,后来就稀里糊涂地进了这个民俗事务调查研究局吧?就在这时,我爷爷冲我们这边喊道:“你们爷儿俩说什么悄悄话?老三,有什么话过来说。”

这句话算是把我救了,我凑到三叔的耳边,低声说道:“爹(虽然成年之后改回叫三叔,但有时还是改不回来,现在经常爹连着三叔地乱叫),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以后有时间我再和你说。”三叔看了我一眼,又叹了口气才无奈地回到了我爷爷身边。

本来我亲爹亲妈还嚷嚷着要看看他儿子工作的地方,好在最后被我爷爷给拦了:“你俩别瞎闹,小辣子也是初来乍到,别给他添乱。”爷爷说话的时候,孙胖子一个劲儿地向我使眼色。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大门里面丘不老和王子恒两个人正结伴走出来,眼看着就要走出大门。在民调局里,丘主任还好说一点,可王副主任就是我们一室的天敌,他对一室中人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以王副主任的性格,要是看到我全家在这里,肯定会不咸不淡地来几句,到时候想不穿帮就只有靠老天帮忙了。

萧和尚这时也看见了丘、王两位正副主任,他虽然不在乎这两人,但是穿帮之后,他在我爷爷那里也逃脱不了干系:“这里有什么可看的?天底下这样的单位都一样,你们到了首都当然要去爬长城逛故宫了。现在还有时间,我带你们去逛故宫去,去看看当年皇帝和娘娘睡觉的地方。”说完,我们三人连哄带骗地将我爷爷他们带出了民调局的视线范围。

后来才知道,过年的时候见我没有回家过年,爷爷就有了到首都来找我的想法,也算是给我一个惊喜。怕走漏风声还千叮咛万嘱咐我的亲爹亲妈和三叔,不能提前走漏风声,萧和尚就更没有地方知道了。今天早上萧和尚还以为我们全家去机场是来给他送行的,没想到到了机场之后,我爷爷一家子竟然和他一起过了安检。这时萧和尚才明白过来,想给我打电话已经来不及了,爷爷指派我亲爹死死地守着萧和尚,不让他破坏这难得一见的感人场景。后来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萧和尚趁着我爷爷一家子没注意他,瞅一空子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之后的一天半,我将之前欠的假期都申请了出来(高亮和郝文明都不在,是萧和尚代批的),陪爷爷他们将首都逛了一个大概。孙胖子也是够朋友,他除了全程陪同之外,还用他以前的关系,安排了酒店以及订好了去参加我弟弟婚礼的飞机票。只有三叔还是找机会向我打听吴仁荻和民调局的渊源,不过都被萧和尚和孙胖子找了各种理由把我支了出去。

一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九,爷爷一大早上就接到了我二叔的电话,说是女方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而且还请了当地的什么大人物来证婚,本来我那个弟弟就是倒插门的,这样一来,他在女方家里的地位就更低了。听二叔的口气那个大人物比我这个“处长”还要高出一截,二叔让我在首都再找一个够分量的大人物压住我们男方这边的场面。当然,这个大人物也不用找了,身边就有一个最理想的胖子正笑嘻嘻地看着我。孙胖子听说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拍了胸脯:“沈爷爷你放心,不是我说,这辈子我最喜欢压别人一头了。”

当天我和孙胖子先回了民调局,孙胖子要申请休假,理论上也要和破军说一下。之后回到宿舍准备几件衣物时,孙胖子不知怎么想的,将那只财鼠也装进了衣兜里,说是让这个大耗子也去见见世面。就在我们走出宿舍时,迎面熊万毅走了过来,老远他就和我打了招呼:“辣子,有个说是你三叔的人来了。”看着熊万毅的身边没人,我的心里没来由地别扭了一下:“老熊,他人呢?你没把他领进来?”熊万毅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说道:“他不是来找你的,你三叔说他找一个遛狗的白头发,大官人已经带他去六室了。”

听到熊万毅的话,我和孙胖子都吓了一跳,愣了一秒钟,我突然反应过来,一路狂奔到了六室办公室。六室的办公室格局和一室不同,它这里只是里外两个套间,外面两张桌子,但是平时只有杨枭一个人守在这里。顺便提一下,杨军一般都在地下二层一个六室专属的房间里,他进了民调局之后,基本每天都待在这里,只有极少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民调局的其他地点。那个房间里面的设施开始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椅子和一台电视机,而杨军的工作只是每天看看电视里面的内容,但是只要他感兴趣的东西,都会一一列表,从最早的易拉罐可乐到最近的柴油发电机等等,列表上的东西第二天都在杨军的房间出现过,只是几个月的工夫,高亮又批了一间仓库,用来存放杨军列表中不断更新的物品。

我在六室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一路狂奔过来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三叔和吴仁荻见面后的几个版本,无非就是三叔哀求吴主任,让他不要把我牵连进去。但是吴主任的反应我就猜测不到了,一直以来在我心中,吴主任的性格比起杨枭来,也好不了多少。

进了六室,才发现杨枭并不在里面。而吴仁荻办公室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出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一咬牙,奓着胆子推开了里面办公室的大门。和我预计的完全不一样,三叔和吴主任面对面坐着,三叔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是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竟然能让吴主任的脸上挂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看见我突然闯了进来,只有三叔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已经反应了过来,对我说道,“辣子,你这么不早说这位……”说到这里,三叔的脸上露出一种尴尬的表情,这时吴主任又做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吴主任欠了欠身,看着三叔慢悠悠地作了一个自我介绍:“吴仁荻……”三叔听到之后,有些愕然地重复了一遍:“无人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三叔误会吴仁荻这三个字是外号了。我连忙在三叔耳边低声替吴主任重新介绍道:“三叔,这位是我们民调局六室的吴仁荻吴主任。”说话的时候,我还用手在空气中比画了一个吴字。

三叔微微有些脸红,他干笑了一声后,又说道:“对,是吴主任,辣子,我和你们吴主任几十年前就认识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吴主任救了我,你三叔我早就不知道去哪里投胎了。现在你能和吴主任在一个单位,就是咱们老沈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三叔平时的话不多,更极少有奉承别人的时候,但是他现在对吴主任的奉承,恐怕就是个瞎子都能感觉到。

等到三叔说完,吴仁荻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反了,是我欠你一个人情。”说着吴主任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当初说好的,这个人情我一定还,还不到你身上,就还给你的亲戚后代。”说着,吴主任脸上的那一丝笑容消失了,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从来都是别人欠我的,我欠别人的时候……不多。”

第一次遇到还人情还得理直气壮的,我和三叔被吴仁荻的气场压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就在我想拉着三叔出去的时候,没想到三叔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甩开我的手,深吸了口气,看着吴仁荻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再次遇到你,更没想到沈辣会在你的手下做事。既然你提起来了,那我就厚脸皮了。”说完三叔回头看了我一眼,本来我以为他会说让我离开民调局之类的话,没想到三叔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沈辣叫过我几年爹,我现在还当他是我儿子。你们这里是干什么的,我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人情不人情的我早就忘了,我只求他在你们这里不要出事。有你看着,他应该能长命百岁吧。”

听了我三叔的话,吴仁荻表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三叔说的最后几个字:“长命百岁……”之后吴主任的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也许没有那么难。”看着他表情,我的心脏又是没来由地抽了一下。

就在这时,吴主任办公室的大门又被推开。孙胖子探头向里面张望了一眼,之后他走进来嬉皮笑脸地说道:“吴主任,我找沈辣有点事。”说完也不等吴主任回话,他又冲着我喊道,“辣子,咱爷爷找你和三叔。好像你弟弟那里又涨了什么条件,老爷子正生气骂街呢。你们爷儿俩快点去看看,别把咱爷爷气个好歹来。”

有了孙胖子这话当台阶,我和吴主任客气了一句之后,拉起三叔就往外面走。等到了六室外面,三叔看了我和孙胖子一眼,说道:“你们俩也不是什么局长、主任的吧?”刚才熊万毅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表情异样,心里就猜到八成是漏了底。

孙胖子倒是爽快,冲着三叔龇牙一笑,说道:“局长不局长的,也就是那么回事,说真也真,说假也假。三叔,您把这——我们哥儿俩的工作证,到哪里去查都没有毛病。这事儿您先放放,先去看看老爷子吧,现在萧和尚在电话里,让您快点回去,他那里已经劝不住了,这会儿你们哥儿仨还不知道谁倒霉呢。”

听了孙胖子后面的话,我和三叔都是一愣,我看着他说道:“大圣,这不是你编的?不是为了把我们爷儿俩支出来?”孙胖子撇了撇嘴,说道:“你以为我敢跟吴主任编瞎话吗?刚才萧和尚说了一嘴,好像女方是信教的,她找的证婚神父有事去不了,女方让咱爷爷这边请个证婚的神父过去。咱爷爷觉得是刁难他,才一把火发出来的。”

说话的时候,我们走到了电梯口。电梯门打开时,里面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就冲着我们笑道:“沈、孙,我的朋友,好久不见,你们俩这是去哪儿?”

好像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尼古拉斯·雨果主任的到来让神父的问题迎刃而解。我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希望雨果主任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代表上帝来见证一对新人的结合。雨果的反应好得出乎了我的意料,他轻轻地挥舞着双手说道:“让世人感受到主的荣光,是我们所有神职人员的人生最终目标。”说完,他在自己的胸前虚画了一个十字。这时的雨果主任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仿佛圣徒降世一般。但是下一秒钟,雨果的形象就完全颠覆了,“况且我们还是哥们儿,沈,什么都甭说了,就一个字儿,没问题!”

他这几句话京字京韵,说得字正腔圆,就算找出一个老北京,也未必能说得比雨果主任更遛道。不过有了他的这几句话,我就算有底了:“雨果主任,那就说好了,今天下午的飞机。明天婚礼结束了,就把您送回来,保证耽误不了您的工作。”“没事儿,多待几天都没事儿。”雨果很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也看见了,民调局里就属我们三室没什么正经差事。要不是人手实在打不开点,咱们高局长绝对想不起来民调局还有一个第三调查室。”说到这里,雨果自嘲地笑了一下。

雨果主任倒是没有夸大其词,在一些敏感性的事件上(例如鬼船那次,妖塜还是怕黄然看到人不齐,以为高亮留后手,才勉强让三室加入的),高局长都不会让三室参与其中。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下去,在雨果说话的间隙说道:“雨果主任,我们俩还要去安排点别的事,您也知道中国的婚礼有多烦琐,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说好了,下午一点半,首都机场见。”雨果笑了一下,伸出三个手指头:“欧了!”

一支参加婚礼的奇怪队伍就这么诞生了,但这还不是最终的版本。在出发去机场之前,孙胖子突然想起来他的那只财鼠没人看管,又加上萧和尚一直在他身边撮合,他索性回了宿舍,将那只大耗子带在身边。去的时候是孙胖子一个人,但是回来的时候,他的身后又多了一个白头发的人。

这人也是一身的白衣,第一眼看上去,恍惚间像是吴仁荻。但是那人走近几步,才看清是一直躲在地下室看电视的杨军。看见杨军跟着孙胖子出来,我和萧和尚,甚至雨果都愣了一下,看不出这时候杨军跟出来是什么路数。

孙胖子笑呵呵地走过来,看了一眼我们这几个人,说道:“刚才被吴主任叫去了,他老人家说杨军见识得少,让我们带上他一起去,让杨军一路上跟着学习一下。”不过杨军对孙胖子的话表示了不认同,他别人都不理,只对着我说道:“吴勉说让你长命百岁,在你准备长命百岁之前,就让我来守着你。”说到这里,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是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即将要出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本来趁着没人的时候,还特地叮嘱这二人,我和孙胖子现在这副局长和主任的身份。但是说了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分别。雨果主任张嘴就是“沈,我的朋友”再不就是“哥们儿”地叫个不停,在我爷爷他们的眼里,能和外国主任论哥们儿的,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而杨军则更简单,他说话从来不点名道姓,永远都是“你、你、你”的,孙胖子给我爷爷的解释是,杨军是专门负责保卫他安全的警卫人员,本事是极大的,但是脾气也是不小的,而且经孙胖子这一顿白话,杨军就成了当年李连杰主演保镖题材电影的原型。在我爷爷看来,杨军的性格正好应了“有多大本事就有多大脾气”的那句名言。

几个小时之后,我们乘坐的飞机降落在辽南的一个海滨城市。本来爷爷还以为女方那边会派出几个亲戚到机场露个面,意思一下。没想到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有人过来问一句,最后还是亲爹给我二叔打了个电话,问明了地址,在机场拦了几辆出租车,才一路直奔女方的家中。

女方并不住在市内,而是住在郊区的海边别墅里。从机场到女方家里,至少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一路上,孙胖子和出租车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了,没想到我这位弟媳的家庭在这座城市里都是相当的有名。说起来他们也是一大家子,当年是靠养殖海参起家的,算是当地最早发家的几个人。经营了几十年下来,独霸了海参养殖这一块不说,这几年还将经营领域拓展到建筑和餐饮娱乐当中,一句话概括:什么赚钱,这一大家子就干什么。

虽然有钱,但是风评却不太好。加上我弟妹这一大家子行事都极为高调,关于他们的传闻这几年从来就没有断过。从几年前的霸占海场,到最近买地盖楼逼人搬迁,这次的手段也下作了一点,断水断电不算,还天天三更半夜在人家门前窗后学鬼叫,当场吓死了一个有心脏病的老太太。死者家属到法院去告,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官司最后被拖了个不了了之。最近有关这一大家子的大事,就是老大家的独生女儿要娶女婿的事了。

一路颠簸之后,出租车在靠着海边的一个别墅小区前停下。我们这辆车的司机刚才和孙胖子聊天的时候,已经把我们一行人的身份猜出来**成。在离开之前,司机放下车窗玻璃说道:“我要是有儿子给这家做上门女婿,还不如送到庙里当和尚。”说完,没容我们反应,司机已经驾车绝尘而去。

我爷爷这时脸色铁青,我亲爹在他身边赔着笑脸说道:“爹,别听他胡说,一个开出租的能知道什么?有什么话找着老二再说。”我爷爷哼了一声,瞅了一眼面前这一排排的别墅,没有搭理我亲爹。我三叔在一旁打电话联系二叔出来接一下。就在这时,最前面的一栋别墅里走出来一拨人。他们走到小区门前的一辆汽车前停住,前面为首的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停在车前,回身向身后的人寒暄了几句,后面两个像保姆一样的中年男女正忙着向汽车的后备箱里塞进几个大小不一的礼品盒。

“沈老二!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呢!”我爷爷冲着那两个正向后备箱里塞东西的男女大吼了一声。还没等众人明白是怎么回事,爷爷已经脱了鞋,对着那对男女扔了出去。那个男的本能地一闪身,鞋子正好打在他身后那个领导的脸上。

也难怪我爷爷会生气,我这二叔和二婶早我们一个礼拜就到了这,本来说是过来帮忙婚礼的,但是刚才碰上他俩竟然干的是打杂的活儿。我弟弟入赘倒插门已经让爷爷没脸在老家见人了,刚才下飞机没人接机也就算了,现在再看到这一幕,顿时就爆发了。

对面的人当场就怒了,其中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要向我们这边冲过来。我向前跨了一步,挡在爷爷的身前,手向腰后的甩棍摸去。虽然在部队的时候,擒拿格斗并不是我的强项,但是对付这几个人还不成什么问题,要是不行身后还有一个杨军。眼看那几个人就要冲到我的身前,突然对方的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句:“别动手!误会,那是我爹!别动手!”说话的正是被我爷爷当成目标、没有打中的那个中年男子,他还有个身份——我的二叔,也就是这次婚礼中新郎的亲爹。他的话喊完之后,原本要冲过来的这几人都停在当场,他们回头看向正在帮领导整理仪容的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在领导身边的那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听见了二叔的话之后,一脸尴尬之色尽显。他赔着笑脸对领导说道:“谢区长,好像是我的亲家。乡下人不会办事,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没想到这位姓谢的区长异常的好说话,他呵呵地一笑,说道:“别把我说得那么小气,不就是被鞋打了一下吗?不是坏事,最近被鞋打过的好像除了我就是小布什了。”他场面上的笑话惹得周围发出一阵捧场的笑声。之后这位谢区长对着老头子又说道,“再说了,谢老板,你的亲家论起来也是我的亲戚。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见识不见识的?你放心好了,明天的婚礼,王副市长我一准给你请过来。”

老头子千恩万谢地将谢区长送走,才笑呵呵地向我们这边走过来。他直奔我爷爷的身前,笑着说道:“亲家爷爷是吧?上午还和亲家说,要一起去机场接你们的。但就是那么不凑巧,来了区长随份子,我们不在场不合适。亲家爷爷,明天就是婚礼了,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了,有什么照顾不周的,你要多多包涵。”

爷爷对老头子的热情有些不太适应,而且还有点事情也想不通:“你先别客气,你叫我亲家爷爷是怎么论的?你我应该是平辈吧?用不着这么客气吧?”老头子这时脸色开始发红,他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什么……你是沈添的爷爷,我是谢莫愁他爹。从孩子那里论,我叫你亲家爷爷也算是应当应分的了。”

这时,孙胖子来了精神,他上下打量着老头子,就差伸大拇指夸他老当益壮了。看老头子有些不自在,又不好发作,他最后自己解释道:“我孩子生得晚,现在七十三了,姑娘才过了二十岁的生日。从小到大我就拿她当眼珠子养的,所以才想找个养老女婿,以后我这份家当就是他们小两口的了。”

本来爷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听到养老女婿的时候,他的脸色又沉了一分。我连忙岔开了话题,说道:“那小两口呢?怎么不见他们俩出来露一面?”老头子看了我一眼,随后手指着大海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海岛,说道:“他俩去岛上熟悉一下明天婚礼的流程。”“岛?”我和孙胖子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这次没用老头子回话,我二叔抢先说道:“明天的婚礼就在那个岛上举行,到时候你们还要多多照应。”

在谢家老头子的安排之下,我们也住进了他的别墅。本来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酒店,但是看见我们的队伍中混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的时候,老头子对我这些人开始刮目相看起来,后来又知道有一位首都下来的厅级干部也在其中,谢家老头子就直接让我们住了进来。

我二叔的那位亲家让人给我们安排好了房间。安置好行李,我爷爷抽空将我们老沈家聚集到了一间客房里,当着我们面对我的二叔二婶一顿臭骂,他好好的一个孙子,为什么要给别人做上门女婿?我爷爷在老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弄得连头也抬不起来了。说到激动的时候,我爷爷又要拖鞋去抽我二叔,在我亲爹和三叔一再劝说之下,爷爷才算稍微地消了一点火气。

我这才明白,原来爷爷他们对这门亲事的详情也不是很了解。最后,我二叔二婶终于说出了实情,他们的那位老亲家叫谢厐,他是老年得女,给这个宝贝姑娘起了个名字叫作谢莫愁。从小到大,对这位莫愁姑娘一直是百依百顺。谢莫愁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在她爸爸的公司里混个闲差,平时主要的工作就是全国各地去花钱。后来我那个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的弟弟出现了,这位谢大小姐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他了,我弟弟瞧她也很顺眼,一来二去就混到了一起。**烧完之后,谢莫愁发现自己怀孕了。

谢厐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关心入微,谢莫愁的反常行为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谢厐当即就明白女儿是怎么了,盛怒之下,他还是为自己的女儿考虑,连哄带骗地将谢莫愁带到了医院,要给她做引产手术。就在术前体检的时候,才发现谢莫愁的身体条件很不好,做了这次引产手术之后,恐怕以后就会丧失生育的能力。这时谢厐才有些慌了,思量再三,他找人查了我弟弟的底细,随后派人找到我弟弟沈添,要求他和谢莫愁结婚,但是必须要倒插门进他们谢家,同时他也联系到了我的二叔。

当时二叔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是谢老板开出了他的两个条件之后,我二叔又开始犹豫了。只要我弟弟肯入赘,谢厐就将现在住的别墅改到我弟弟的名下,还在本市的高档小区内,给我二叔二婶买上一套不低于二百平米的房子,包括装修的一切费用都由谢老板出。第二个条件是我弟弟和谢莫愁生的第一个男孩要姓谢,男孩降生之时,谢老板再给我弟弟八百万的“辛苦费”。

二叔和二婶商量之后,同意了谢厐的条件,反过来还给我弟弟做思想工作:姓谢的老头已经七十多了,还能再活几年?最后这份家产还不都是你们的?关于孩子姓什么就更好办了,管他姓沈姓谢的,还不都是你的骨肉?等谢老头子没有了,再改回姓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后这一家三口瞒着我爷爷,让我弟弟和谢大小姐去领了结婚证。

我爷爷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顿时又怒不可遏,当场就给了我二叔一个嘴巴。这还不算完,爷爷顺手抄起来身边的一个花瓶,要来一个大义灭亲。好在三叔和我亲爹就在他身边,他哥儿俩一起死死地抱住我爷爷,我在旁边帮着一顿地死说活说,生米煮成了熟饭,就算真把我二叔大义灭亲了也没什么用。我妈在一边向着二叔二婶一个劲儿使眼色,二叔两口子反应过来,慌忙夺门而逃。我们几个人又是一顿劝说,这才好歹才把爷爷劝住。就这样我爷爷也坚决不参加婚礼了,他让我们留下,自己要连夜回老家去。

这个时候,我弟弟两口子终于回来了,知道爷爷到来之后,我弟弟也极为怵头,最后在萧和尚的陪同之下,他才敢带着媳妇来见爷爷。看着萧和尚的面子,又有一个大肚子的孙媳妇一口一个爷爷、爷爷地叫着,我爷爷有天大的火气也不能对着他们发火。在我这位弟妹的一再哀求下,爷爷终于心软了,勉强答应留下待到婚礼结束再走。

当夜无话。第二天到了上午,收拾妥当,我们就出了别墅,被安排上了一艘客船直奔海中的一个小岛。昨晚听我弟弟说过今天婚礼的主场地,当初这个小岛是老谢家养殖海参的基地,几年前时兴搞旅游,谢厐兄弟几个就开发了这个小岛,在岛上面建了海钓休闲娱乐一体的酒店。酒店开了几年,不只在当地,就连东北三省也小有名气,索性就把这次婚礼的场地安排在这里了。

登岛之后,才发现谢厐和二叔他们早就到了。在小岛的码头上,停靠了好几艘接送宾客的客船。酒店前搭建好了充气拱桥,谢厐和二叔几人在酒店门口迎来送往的。现在是二月份的天气,又是在海中小岛上,虽然都是皮裘大衣裹着,但是刺骨的海风还是冻得脸色刷白。看见我爷爷这些人到了,二叔和谢厐马上就迎了过来。二叔是硬着头皮过来的,倒是谢厐先笑呵呵地对我爷爷说道:“亲家爷爷,大老远地还让您亲自跑一趟,一会儿小添和莫愁敬酒,可不能饶了他们。”伸手不打笑脸人,爷爷也客气了几句。接着谢亲家又在人群中找到了孙胖子,“孙局长,一会儿您是要坐首席的。您的面子大,还要靠您撑场面的。”

谢厐七十多了,还是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精明劲儿,看上去八面玲珑的。孙胖子微笑着摆摆手说道:“不是我说,首席就不坐了,今天我是来蹭饭的,首席谢老板你怕是早就定好了的,不要为了我打乱了之前的安排,这样不好。”孙胖子是天生的演员,几句话下来,中央领导下基层的那种平易近人之中又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他演绎得惟妙惟肖。就在这一句话之中,就将谢厐的气势压了下去。在孙胖子的一再要求之下,谢亲家只得把他安排在了我爷爷男方的那一桌。

进了酒店,婚礼策划公司的人过来拉走了雨果,在角落里和他对了一遍婚礼的流程。说起雨果主任来,他也郁闷了一晚上。昨晚见到我弟媳的时候,他还拿出来一本由红衣大主教亲手抄写的《圣经》作为礼物送给了我的弟媳。但是他后来聊天的时候,才知道谢大小姐这位教徒是自封的票友(老谢家一大家子都是信玉皇大帝的),她连天主和基督两教的区别都不知道,只是看了几部电视剧之后,觉得结婚一定要在教堂里,有一个神父代表耶稣他爸爸祝福过才算是浪漫的,而且她还有生了孩子就送庙里、拜观音大士当干妈的想法。为此雨果主任的肠子都悔青了,他磨了我一晚上,要我把他送出去的红衣大主教抄写的绝版《圣经》要回来。

一切都准备就绪,所有的亲朋都陆续进了酒店。就在这时候,二叔悄悄地将我拉到了一边,他说我弟弟之前找好的伴郎昨晚严重腹泻,拉了一晚上,已经拉脱水送医院了。我弟弟在本地又没有年纪相当没结婚的熟人,只得拜托我给他当一次伴郎。二叔亲自开口了,我当然不能推脱,和爷爷他们说了一声,我就跟着婚礼策划的人到了楼上的房间。换上伴郎衣服的时候,婚礼的策划和我讲了婚礼的流程,之后和我弟弟他们一起在后台等着婚礼的开幕。

没有多久,就听见大厅内音乐响起,婚礼司仪宣布了婚礼的开始。前奏的场面话讲完,司仪开始介绍了到场的领导。第一个就是中央某部厅级领导孙德胜同志,然后才依次是本市某副市长,以及各大行局的一二把手。快要介绍完毕的时候,司仪说道:“还有一个嘉宾是远渡重洋,从泰国专程赶来见证两位新人结合的一位华侨贵宾;郝正义郝先生……”

我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也顾不得规矩了,越过新郎新娘几步跨到后台边缘,就看见首席最后一位站起一人,正冲着身后众人点头致意。不是年前在香港见过的郝正义还能是谁?对面男方座位的萧和尚和孙胖子都是冷冷地看着这位泰国华侨。

郝正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要是说他是来随份子喝喜酒的,打死我都不信。眼看新人就要去进场了,我弟弟在后面咳嗽了一声,我这才感到有些失态,退了几步回到伴娘的身边。“哥,你认识这个姓郝的?”我这时脑子有些乱,随口说道:“王八蛋才认识他。”话已出口马上就觉得说错了,又解释了一句,“认识他的是王八蛋。”新娘和伴娘听了已经笑岔气了。我稳了稳心神,再次说道,“谁认识那个王八蛋。”

这时,大厅内的司仪高声有请新人入场。我和伴娘站在新人后面,出场的时候我有意识地向郝正义的方向看了一眼,而郝正义也正向我看过来,四目相对时,郝正义没有一点回避眼神的意思,反倒是向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倒是有些扭捏,主动错开了他的目光,没想到这一下子反而歪打正着,目光正好落在另外一桌的一个人身上,这人黑衣黑裤,正是不久之前第一次见面的鸦。再加上我们这边的萧和尚和孙胖子,这完全就是香港之行的东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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