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夜来现在真没有挑剔的条件。不管她信不信得过自己的大哥,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他了。除非她自己去江陵。可惜那地儿太远,她又不识水性。不是跟着萧士及,她根本就不想走那么远的路。太子妃被禁足,她也只好将就自己的大哥。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大哥就算不念兄妹之情,但是有关银子的事情,他是从来不会出错的。
穆夜来就笑着应了,将那封信交到大公子手里。
穆侯大公子接过信,当着她的面就拆开了信封细看。
穆夜来顿时脸都红了,跳起来要从大公子手里把信抢回来,气愤地道:“大哥,你怎能偷看我的信?!”
大公子一边看信,一边正色道:“十万两银子这样大的数目,我当然要小心谨慎一些。”说着从信封上抬眸,看着穆夜来皱眉道:“你写得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一个字都没有提借钱的事儿?!你唧唧歪歪整张纸,都是些废话!”将信扔回穆夜来怀里,“重写!清清楚楚写要借十万两银子,最好不用还利息!”
穆夜来抱着自己的信,不满地道:“你懂什么?我一个字不说,萧大哥都主动送钱给我花,才证明他心里真正有我。”
大公子嗤笑一声,拿手指头点着她的脑袋道:“你脑子魇着了吧?——你一个字不说,人家就能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当男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放个屁,他就知道你今儿吃的是肉还是鱼?”
“大哥你越发粗俗了。”穆夜来不屑地别过脸。懒得跟这个大哥再说话。
穆侯大公子撂了袍子,在穆夜来的书桌前坐下,翘着二郎腿道:“这是你们娘们儿的想头,却不是爷们儿搞得懂的。我跟你说,你一个字不提,他绝对不会想到这方面去。——如果你就是这样的信,大爷我是不用去送了。因为去了也是白去,一文银子都拿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的,却一点好处都捞不着。我去作甚?这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做!”竟是要甩手不干了。
穆夜来无法。又觉得大公子说得还是有那么些道理。
低头沉吟良久,穆夜来又提笔写了一封信,这一封,明明白白提出要借银子五万两。说自己和姨娘很是拮据。家里嫡母不断逼迫。日子过得极为不堪云云。
写完给大公子瞧了,结果大公子还是不满意,让穆夜来改成借银十万两。
穆夜来不肯。道:“我姨娘也只损失了五万两,为何要十万两?”
大公子梗着脖子道:“喂,你不是要试一试在他心里的地位吗?不是银子越多,地位就越高?”
穆夜来愣怔半晌,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大公子的话,再加上她等了真是太久了,她太想知道自己在萧士及心里的地位,便又默默地坐回去,将那封借银五万的信撕了,重新写了一封借银十万两的信。
大公子这才喜笑颜开地拊掌道:“这就好了!咱们家可是要托你的福,发一注大财了。”大公子已经拿定主意,只要这十万两来得顺顺当当,他那欠的一百万两银子,可都要着落在他便宜大舅子身上偿还了……
穆夜来却不肯把这信直接交给大公子,只让他发誓,一定要先拿第一封倾诉相思之意的信出来。如果萧士及一直无动于衷,等要走的时候,让大公子再拿出第二封借银的信即可。
大公子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说不定有那么万中无一的希望,这萧士及真的恋奸情热,见了小情人诉苦的信,立刻就把十万两银子乖乖奉上。岂不是能借机再要一点?退一万步说,就算萧士及装聋作哑,他就再把第二封明明白白借银子的信拿出来,萧士及就是脸皮再厚,当着自己的面,肯定不会吝啬一点银子的,不然他大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放?!——就算手头上暂时没有,也要给他凑出来!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妹妹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两人在长安出双入对也有一阵子了,谁都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是萧士及的人,萧士及不要她,就没人娶她了。这样一个吃闲饭的家伙养在家里,难道不用付银子?
这样一想,大公子就觉得万无一失,立刻收拾行李,打算去江陵亲自见萧士及一趟。
临走的时候,他偷偷去包养的外室春娘那里住了两晚上才启程。
春娘就趁他在她家住的时候,将他的两封信搜了出来,偷偷拆开看了,各誉录了一份给自己人送过去。
这两封誉录的信当然最后落到杜恒霜手里。
那是一个春和日丽的下午,杜恒霜和诸素素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下吃茶聊天。
杜恒霜慢慢看完穆夜来的信,笑了笑,长吁一声,道:“原来她不过是这种段数而已。若是这样的招儿也能让士及动心,他也不值得我做什么了。——我直接收拾东西,带孩子走人。”
诸素素好奇地道:“可不可以给我瞧一瞧?”
杜恒霜笑着将信递给诸素素。
诸素素默默地读完了,道:“除了第二封有些太直白,第一封的杀伤力还是蛮大的。我不认为一般的男人能抵抗得住这满纸的柔情。 ”说着,还把信纸冲着杜恒霜哗啦哗啦摇晃两下。
杜恒霜捧起茶杯轻抿一口,又捻了一块玫瑰糯米红豆糕吃了,笑着道:“你说得不错,那是一般而言。但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脱离现实的状况。有时候你觉得很动人,但是看在别人眼里,却觉得很无聊,甚至压力太大。反而会适得其反。——这,就会是一个适得其反的例子。”她指了指诸素素手里的信纸。
“不会吧?”诸素素愕然,又看了看穆夜来的第一封信,“怎会适得其反?我看了,说实话,我都有些动心。”
杜恒霜挑了挑眉,笑道:“素素,你知道江陵的战况如何?”
诸素素做了个翻白眼的样子,一下子趴到葡萄架下的小石桌上,有气无力地道:“别问我这些事情。我全不懂。也不感兴趣,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