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伯旁侧小声对阿拉耶识耳语提醒:第二人是三皇子义阳公石鉴,最后一人是九皇子彭城公石遵,平常居留自己封地,此次因石虎行登基大典各地公侯均如数到场庆贺,这些封公爵的皇子均会正式改封号为王。石虎荒淫好色,子孙众多,十几个儿子年龄均比较接近,义阳公石鉴年龄在二十五六,彭城公石遵大约弱冠之岁,这些胡羯人与华夏人的混血儿,衣着虽与华夏人差别不大,棕发卷须深目的外貌特点总让人看不出真实年龄。石虎本人相貌普通,可妻妾们都是或抢夺或进献的美女,儿子们的外貌大体不差的。这次石鉴和石遵同路来边境迎接阿拉耶识,董伯猜是他二人与石闵交往较多之故。
阿拉耶识了然。
身着女官装扮的袭人紫蕊两旁打开九马御辇的轿车帘子,阿拉耶识缓缓步出阔大奢华的车门,驻足停留片刻,举目四望,平静地与对方四个赵国皇子对视算是打招呼。石宣当先策马过来,对她抱拳行礼,棕色眸子中漾起无限惊喜与得意:“董家丫头,你终于肯回来了。”
这个石宣胆大狂妄,缺礼少教,自己明明是他们赵国恭请回来主持国礼的少司命,还是秦国准皇后,他一句“董家丫头”喊得亲热,摆明告诉旁人,他与自己关系非同一般。阿拉耶识嘴角绷直,下巴稍稍抬高,还未考虑清楚如何称呼对方,紧跟而至的石韬轻咳打岔,笑吟吟喊了声“少司命——”阿拉耶识顿时松口气,莞尔展颜:“秦公也来接我,实在惶恐啊。”石韬放出一阵爽快笑声,“我等奉父王之命迎接天巫,荣幸之至。”他左右相看,移动马匹位置让出身前空隙给身边两位兄弟,“我给天巫引荐一下:这位是三哥石鉴,九弟石遵。”石鉴石遵上前与阿拉耶识相见,两人掩饰不住新奇欢欣的神色,看得眼珠子都转不动。
石宣将石韬言行看在眼里,他横插一竿子,俨然成了迎接队伍的主事人,将他这个太子撇在一边。他最看不得石韬在人前八面玲珑,人后就爱与他这个一胞兄长针锋相对。谁人不知他才是与天巫最初结缘的人,石闵跟他抢女人他不帮也罢了,却常常以中人自居和稀泥,和来和去,凡是与天巫有关的事没有他不参合的,搞得父王还要听他意见决策。比如这次他只想一人来迎接天巫,途中好生与她修复关系,谁想石韬向石虎进谏,天巫是“天子之师”又得秦皇爱慕。石宣与天巫素有嫌隙,若只是他一人去迎接,势必引发秦皇猜忌,莫若遣皇子中与石闵交好者同往,显得赵国诚意十足,能得天巫欢心。这便是四人同行的大队伍来历。石宣压下满腹搓火,接过话头以太子口气介绍石鉴石遵封号名讳,与石闵渊源。原来石闵曾于他们二人封地停留,与楚国、燕国交战时还得他们出兵出粮相助,在皇子中算过从较多的。既与石闵有关,阿拉耶识便先生了几分好感,言辞中对他们亦很客气。
皇子们与天巫见礼过后,石闵的人才有机会拜见。李据与四个飞龙卫保镖半跪行礼,几人虎目含泪,弄得阿拉耶识心沉甸甸的,轻声责备道:“你们这是做甚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就是关起来了么,死不了的!你们是天下无双的飞龙卫,眼泪汪汪的成何体统。”
年纪最长也最稳重的麻生於大手抹脸拭泪后,努力对阿拉耶识咧嘴笑,那笑比哭还难看:“我们这是高兴,想不到天巫还有回赵国团聚这一天。”
口齿伶俐的边如颂不甘落后,抢着告诉阿拉耶识:“将军从未央书院回到邺城当天,就以通敌叛国之罪被关进邺宫高台地下囚室,飞龙军被分割得支离破碎,飞龙卫也被划归在太子麾下。咱们被打散了,若将军再被砍去双足——”
“我知道了……”阿拉耶识不耐烦地打断边如颂的倾诉,带着赶路的疲倦和懒散道:“石闵的事情朝廷自有公论,你当着各位殿下的面啰唣,可是对圣断不满?”她边说边向御辇走去,“连日起早贪黑赶路,我倦了。你们休息够了便继续赶路,此处离邺城尚有一天路程,争取明早进宫见驾。”
边如颂当场愣住了,其余三名飞龙卫对阿拉耶识的冷漠生硬态度也有些不解。李据愣头愣脑指着旁边站着的两位气度轩昂沉稳的陌生男子道:“飞龙军的左右统领都来了,天巫不见一见?”
阿拉耶识停都未停,早进了车中。李据失望地看向那两人,不知如何是好。三十上下的那位男子微笑不语,更年长一些的同样平静,抬手朝天巫的御辇作揖相送。石遵打马到二人面前站定,宽慰道:“蒋统领、张统领,天巫既然来了便是有救,切勿丧气。”二人同声谢过彭城公,大家整队各各上马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