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准了么。阿拉耶识独自坐在极致奢华舒适的九马御辇内,透过车帘的缝隙观察外面如火如荼的起坟人群,素手扪心,只觉这两天乘云驾雾般飘飘然,那是冲破樊笼的喜悦。
当日慈心遇难的桥边设了祭祀的香案,案上摆放三牲和各色果子点心,案前长方形青铜鼎内缓缓燃着三支儿臂粗高香。旁侧的秦宫乐师弹奏哀伤沉闷的曲子,以周亚夫、邓通等为首的汉国使团之人皆着白孝,默默肃立挖坟现场两侧。远一点的空地中央搭着轻绸凉棚,嬴少苍与刘长分宾主而坐,嬴允直作陪,共同观望挖坟进展。挖坟的均是汉国使团的人,随着刨出的土堆升高,埋葬慈心的红木棺材跃入众人眼帘。周亚夫、邓通立刻扑在棺材上大放悲声,刘长急忙赶过去,留下秦皇嬴少苍在帐中冷眼旁观,但他看的方向却不是棺材而是阿拉耶识的九马御辇。果然阿拉耶识提着裙角坚持要下车亲自去看慈心,左右两旁扶她下车的人不是宫娥,而是袭人和紫蕊。阿拉耶识衣着月白色轻罗纱衣,除了戴在脖颈的鲜红鸾凤暖玉佩,不着一丝装点,乌发垂髫衬着盈盈珠泪,行动如弱柳扶风,越发哀婉动人。
周亚夫与邓通忙拭去泪水过来与师尊见礼,邓通深深看着她,大声说着请师尊宽心的话语,阿拉耶识一一收到这些细微的消息,看来汉国人已经安排得妥贴了。说话间,刘长来向她见礼。去年跑马大会上,刘长作为汉国使节前来观礼,仅在大戏台上见过阿拉耶识扮演的绝美男神,连选亲会也未参加,想来那时他发现隐匿身份的兄长慈心,一心追索其去向了。阿拉耶识还是第一次与刘长打交道,据说这位刘邦幼子有勇武之名,力能扛鼎,只是脾气暴烈乖张,在长安宫内横行无忌,吕后因他是自己一手养大,亦对其十分纵容。吕后驾崩后,他可能被吕禄吕产拥立为新君,成为缓和外戚与刘氏旧臣冲突的一张牌。当然,他是否能摆脱诸吕的控制尚在未定之数,历史上这位小王爷因骄纵过度,野心膨胀想做天子,竟然与匈奴联合起来谋反,被汉文帝流徙往西蜀,于半路上绝食饿死。天子相师许负断言薄姬是天子之母,预言刘恒做皇帝,又相过周亚夫承袭父亲爵位,官至极品后来饿死。许负还相过汉文帝宠臣邓通,说他也是饿死之命。阿拉耶识晶莹眼波在面前三人轮番流动,心底升起奇异感慨:21世纪的历史上,这三人均大富大贵,后来均是饿死下场,在这虚妄时空,他们的命运该如何演变?会否随着慈心的计谋施展,得一番新的际遇?
她怔怔地看着三人思绪翩跹,刘长也被旷世佳人看得目醉神迷,张口结舌忘了言语,跟随刘长而至的嬴允直咳了咳才把大家惊醒。阿拉耶识点头算是回礼,道声有劳厉王费心便专注于起棺仪式,神情悲戚,心无旁骛。此情此景被帐中嬴少苍看在眼里,胸中烧起一团邪火:慈心在她心头分量不轻,哭成梨花带泪模样那我是什么,真当旁人是瞎子不成!他腾身起立后复又坐下,冲史广汉扬扬下巴,史广汉立时知趣,去坟地将阿拉耶识带过来。
阿拉耶识以为嬴少苍中途变卦,朝邓通使个眼色示意他们稳住,然后款款往王帐行来。
“怎么,老相好这就走了,舍不得?”嬴少苍阴阳怪气道。
“陛下,请自重。”阿拉耶识脑筋急转弯,嬴少苍这是闹哪样,不会是吃醋反悔了,自己的对答尤其须慎重,若掩饰过往与慈心关系恐怕矫情心虚,反而令他疑心更重。反正自己在他面前一贯直言不讳,表里一致方显得真诚坦荡。“慈心为救我而死,难道我哀悼都不行?”
“哀悼归哀悼,可你哭成那样儿,分明于他旧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