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两日,嬴允直来到天巫府求见,那时其王妃袭人与紫蕊在一起做女红,见自家男人拜见天巫,也撂下针线往前厅赶来。自天巫从萨满手下被解救回来后,袭人见天儿往这里串门子,呆的时辰倒比在自己家多,且每每在这里勾留到晚饭后才回去。起初紫蕊还每次通禀师父,但师父似乎有意无意冷落袭人,十次里倒有七八次推说有事,只让她们姐妹自己玩去。每次袭人在天巫府上勾留,嬴允直必定来寻人,往往王爷夫妇在天巫府一起用了膳才同回信王府。每次送走信王夫妇,紫蕊便对夫婿蒋青感叹:“袭人姐姐和信王当真恩爱得紧,妇唱夫随对师父也很孝敬,若我们日后开府另过日子,也要如他们一般常回来看望师父。“通常蒋青会带着含蓄笑意回答:“各家有各家的日子,师父与我们尊卑有别,怎好打扰?我还是希望在自己家吃娘子你做的饭菜。”这话总能说到紫蕊心坎里去。她亦发现即或师父在宫中忙碌,袭人也照常勾留府中不走,直到嬴允直处理完毕中尉的公务后来这里接她。有次紫蕊把这当个趣事讲给阿拉耶识听,奚落嬴允直是围着老婆转的主儿。阿拉耶识淡然一笑:“自找的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紫蕊有些糊涂,竟不知是夸还是贬。
今日信王嬴允直来到府中,要求面见阿拉耶识,说有消息告知,阿拉耶识这才出来相见。因嬴允直突袭了飞龙卫衢巷的居所触怒阿拉耶识,袭人也替夫婿揪着心。嬴允直告诉阿拉耶识,两名飞龙卫已经被押解去赵国,秦皇还下令停止追查其余飞龙卫。这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嬴少苍仍是不许她接触与石闵有关的人与事。阿拉耶识想,看来亲赴赵国还是难上加难,愈是如此,她愈要迎难而上。这是与嬴少苍最后的斗争,若是连心理战术都拿不下他,自己也不必在虚妄色界混了。她面带悲戚对着信王夫妇发了一通牢骚,伤心秦皇不信任她,还说这样嫁进宫去没意思,看似心灰意懒。信王嬴允直无言以对。
第二日嬴少苍下了朝会便直奔天巫府,得知阿拉耶识在书房便屏退左右,自己一人去找她。他施展轻功悄无声息来到书房外,透过打开的窗格向里窥,立时便呆住了。只见书房的木墙被石灰水刷得雪白,阿拉耶识站在脚凳上,用鹅毛笔在墙上写写画画,墙面上满是稀奇古怪的符号和图案。忽然间,嬴少苍回到一年前的中尉府衙中,蒙眼罩的高傲小女巫站在梯子上,提着毛笔在墙上写下连环杀人犯李文吉的特征,因为不慎从墙梯上坠落,他恰恰将其接在怀中。
心儿轻颤,他轻轻走进书房,默默在专注涂抹的人儿身后站了片刻,伸出双臂从背后搂住了她,对其耳语道:“小女巫又在推演何等大事?”怀中的温软的身躯一抖,嗔道:“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吓我一跳!快放开我。”
他将脸贴着她滑嫩的香腮,吹送出薄荷的清香气息:“除非你告诉我墙上写的是什么,最近宣化可没什么杀人犯让你写通告。”
阿拉耶识歪着脑袋,眸中闪着慧黠的光,“既然被你看到了,告诉你也无妨——墙上的是数学演算公式,我用洛书作为破解死灵术的引导,找出水牛皮上的用药剂量。”
嬴少苍呆愣片刻后把阿拉耶识从脚凳上抱下来,剑眉高挑问道:“我的乖乖,你如何便把水牛皮上的画都记下来了?”
阿拉耶识傲然抬高精美下巴颏:“中间的那张人脸我在中国就见过。那些药草和毒物下面标的都是关系符,我只要把份量破译出来就完成任务,至于那些药物和毒物配伍,就看你自己了,我对巫蛊一窍不通。”
“你是说,你可以找出用药量,我只需按照它来调配方子,便可得死灵术喽?”嬴少苍觉得不可思议,他原来把水牛皮给她看,压根没想过她真能找出其中门道,纯粹为了以此为由扣住她人不放而已。
“嗯。”阿拉耶识重重点头,“但你也别小瞧了配方的难度。水牛皮上有几十种药物呢,按照排列组合来算,要实验的方子成千上万,不知要花多长时间才行。若是老练的南蛮巫师或可缩短时日,但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何为排列组合?”嬴少苍嘿然笑道,“只要你能找到用药份量,我自有法子做出方子。”
阿拉耶识朝他招招手,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那其实是中国的算术。”
嬴少苍皱起眉头。阿拉耶识清楚已经成功撩起对方的好奇心,只需最后添一把火,故意感慨道:“其实,死灵术上的图应该有三幅,一副是人脸,一副是变幻的河图,还有一副是隐藏的洛书。你们华夏先民能发明河图洛书来记载秘密信息,非常伟大。若非我懂得你们中土的四书五经,也解不开死灵术的秘密。”嬴少苍果然开口询问洛书与河图的秘密。阿拉耶识冲他嫣然一笑,“其实,河图、洛书本是你们中土之物,我将解读之法告诉你,也不算违规教你中国方术。”嬴少苍大喜,立马朝她长揖及膝,神色庄严肃穆,阿拉耶识强忍笑意跪坐于书桌旁,手把手教授他洛书的解读法。
嬴少苍尚有最大的疑问,水牛皮上只画着人头和药草、禽兽图案,写的是苗文,无洛书与河图的半分影子,如何阿拉耶识想到用河图和洛书来破解死灵术?阿拉耶识自然不会告诉他这只是巧合:她恰好了解杨伯伯的研究,熟悉阿兹特克历石的图案,知道杨伯伯将洛书作为破解世界古代文明遗迹、翻译外星人数图语言的解读总规则,而河图正是外星人介绍自身生化和生理结构信息的辅助导译图。当她看到水牛皮上的绘画的第一眼,便立刻将其与河图洛书联系在一起。她只能对嬴少苍解释,水牛皮上的图叫阿兹特克人面像,画得很粗糙,人面仅仅是告诉后来的巫王制造死灵术的人的长相。那些药草和禽兽图案只是说明死灵术需要用的材料,但是份量以及配伍却没有直接写出来。传给苗人这张水牛皮的神秘人没有将现成可用的死灵术记载下来,阿拉耶识推测他们与自己有相同的顾虑,科技与文明不相匹配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神秘人就是创作洛书与河图的人,他们来自半人马座南门二的阿尔法星,那里的生存环境、生物构造与地球人不同,死灵战士的状态其实是阿尔法星生命的存在形态之一。阿拉耶识明白告诉嬴少苍,那些远古的神秘巫师为避免后人运用死灵术作战,故意留下水牛皮麻痹苗人,使得一代代的巫王把口耳相传的剂量和配伍秘方遗忘了,将希望寄托在水牛皮上。
“我在中国见过比水牛皮上画得精细复杂得多的阿兹特克人像,读懂它就要靠洛书和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