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来,阿拉耶识第一次认真地思考回赵国的事情。从一开始石闵上门认亲起,他就没打算带她回邺城生活。那时她心里装着慈心,津台变故后,一系列变故接踵而至,到如今她还须在虚妄色界里打拼。若是嫁给秦皇会轻松度过剩下的日子,可她受过的现代教育与古代风俗文化格格不入,作为一名高度自我为中心的知识分子女性,对男性极为挑剔,倘若一个男人敢打老婆已是十恶不赦的恶名,何况这个男人还杀了结发之妻,自己儿子的母亲——无论宫廷斗争如何残酷,人总不能失去基本的人性和人情,以杀人和高压来加强自己的权威,是白色恐怖。同时,嬴少苍还是一位极精明的实用功利主义者,他为了巩固皇位迎娶南蛮公主,发现这次联姻获益不如想象那么大,立刻便把眼光转到中国天巫身上。利用与伤害并存,这是他与女人相处的模式。阿拉耶识作为心理医生很容易识别这种病态的对外关系模式,通常给患者带来严重的人际冲突。她绝不会把自己卷到麻烦中,嬴少苍会如此对待木皇后和奈丽,将来从自己身上榨不出更多油水,也会故技重施。她再明白不过,因此无论如何要逃离秦国。原本与慈心商议的结果是借着慈心在秦国被杀为由,二个月后去汉国长安讲学,曲线逃跑。至于石闵那边,她原想自己先去杨越开天辟地,安顿好后便让他拉着飞龙卫过来。飞龙军人马众多一时安置不下,只有慢慢来了。何况,杨越地处蛮荒,瘟疫瘴气流行,楚国赵国都不愿沾染,也就用不上庞大的军队保卫领地。陈午的血书让阿拉耶识意识到问题的迫切与严重,石闵以死抗争保她的平安,甚至宁愿她做戎秦皇后也不愿她卷入胡羯人的庙堂。赵王石虎死后赵国必乱,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石闵想安心做顺从忠臣也做不成,皇子之争必定拖他下水。
看来邺城是非回去不可了。阿拉耶识展开一卷空白帛书,用鹅毛笔在上面仔细描画出一个首饰图样,看上去有几分像绳结。
“这是一个无穷大的符号∞。”阿拉耶识边说边画,在先前的∞上再部分重叠画了一个∞,“两个无穷重叠代表两个人心心相印,结一个同心结,相伴到永远。”
嬴少苍看着帛书上的同心结符号,喜气盈眉,问道:“用黄金做一对同心结戒指,你说叫什么来着?”
“婚戒。”阿拉耶识含笑看着帛书上的图案解释,“中国人结婚的婚礼上,男女双方亲自给对方戴上结婚戒指,终身戴着,比喻情比金坚,永远相亲相爱。”
“你真要送我结婚戒指?”嬴少苍魅笑着捉住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戴上就是我的人咯?”
阿拉耶识缩回手娇嗔道:“结婚的时候才戴,现在还没做戒指呢。”
“马上做。”嬴少苍哈哈大笑招来史广汉,将图纸交给他,吩咐用成色最佳的黄金,让最好的金匠打制结婚对戒。
阿拉耶识咬着嘴唇问:“我答应嫁给你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嬴少苍兴奋至极,让阿拉耶识尽管提要求。阿拉耶识提出让中尉府放了两个飞龙卫,并且停止对飞龙卫的追捕。嬴少苍飘飞的火云纹立刻凝滞,一丝狐疑挂在脸上。阿拉耶识也不隐瞒,将陈午的血书拿给他看,等他表态。读罢血书,嬴少苍干脆地告诉她抓捕飞龙卫是他的命令,因为他不想赵国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动,更不喜欢她以后与石闵还有往来。
“我与棘奴素丝无染,只当是亲人一般。上次他来接我时我就告诉过陛下,和他根本不可能。”阿拉耶识红了眼眶,泪珠晶莹欲滴,“慈心已经为我死了,要是棘奴为了我被砍去双足,我能安心当皇后吗?”
嬴少苍帮她拭泪,安慰道:“别着急,我以后一定替你报仇,第一个灭掉赵国!”
阿拉耶识气得一把推开他的手,责道:“那有什么用?我不是要赵国,而是要棘奴完好无损!一个人人尊敬的英雄、军神,变成无腿的废人,这不是比杀了他还残忍吗?”
“那你想要如何?”嬴少苍有些不悦,“秦国内乱不息,怎有多余兵力攻打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