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料不差,慈心绝不似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坦然道,以前飞龙卫火烧宣化的粮仓得以成功,全因慈心预先在粮草的转运货架上做了手脚,将手臂粗的原木货架中钻空,里面填入一种西域火蚁,冷时假死,热时复活。原木货架只要沾了明火,火蚁即刻在内骚动,啃噬原木而出,其身体和粪便俱是引火之物。飞龙卫当日便是让飞鹰小灰叼着尾巴拖着火苗的老鼠扔进廒房气孔,引燃大火。
“慈心根本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后来要火烧粮仓,怎会提前在货架上做手脚?况且你是如何得知货架被做了手脚?”阿拉耶识提出异议。
石闵轻摇其头:“应是慈心为防秦皇出尔反尔的反制之策。飞龙卫自跑马大会后便有三百人隐伏在宣化,有的人便做流浪苦工掩藏行迹。慈心粮草运到宣化后转运至东郊,还找了一些苦工帮着往廒房卸货。我的人发现余家商号的货架比较考究,两端火漆封口上打上同济商号标记。其中有人恰好是耍戏法出身,方认出其中有诈。我便将计就计令他们火烧廒房。”
“慈心是商人,弄到西域火蚁不足为奇。你就凭这点认为他莫测高深?”
“我确实没有证据。但是滢儿,他自称避祸的闲散王爷,却敢于跟着你大闹祈雨**会,还不顾秦皇忌恨,硬是陪你走津台。这次拉你外出授课,激怒秦皇,他既有胆量对着干,想必有所依仗。”石闵诚心诚意地拉着阿拉耶识的手道:“滢儿,若慈心是那等自大粗浅之人,我当初不会将你托付他,更不会在津台相助于他。若他此次还想带你离开,我的承诺不变。”
阿拉耶识黛眉高挑,失神道:“慈心的事就让他自己铺排。我却要你答应我,授课完毕后速速离开宣化,迟恐生变。”
“滢儿曾将我与慈心、慕容恪三人嘱托钜子管束,勿使相互杀戮。倘若是秦皇要杀我们三人,钜子又该当何如?”石闵一语中的,挑明阿拉耶识心中忧虑。
“秦皇由我来对付,你们就别管了。”阿拉耶识信心满满。
石闵立时生疑:“你真要嫁给秦皇?”
“不知道。”阿拉耶识低头摆弄垂在胸前的一绺青丝,一副模棱两可模样。
石闵急了,紧握着阿拉耶识的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三人自有脱身良策,何须你以终身换我等性命。”
阿拉耶识轻轻将其推开,慢慢踱步到庭中,石闵紧随其后欲言又止。二人行到一处花径,就着长寿石上并头坐下看碧池风光。夜风吹拂,圆月高挂,倾泻瑶池银光。淡淡辉光如湖中升腾的薄雾给周围景色平添朦胧之感,看不真切。石闵脉脉看着阿拉耶识银色的侧影,记忆中小女孩的轮廓依然清晰,不变的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和唇如此圣洁妍丽,不着人间烟火气。七年前在马岭关的最后一夜,天上的月亮如今夜般大而圆,小女孩说心头有他他,却在第二日抛下了他。今夜的她和当年一样,他知道她刚才作了一个决定。
他扳过她的肩头,轻轻说道:“滢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只求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阿拉耶识回头莞儿一笑,媚眼如丝。“中国的书院学生有课业考试,你们个个资质都是万里挑一的英才,原难分高低。你们五人学了中国学问,端看最后谁能将其发扬光大。”
“若能弘扬光大,滢儿又有何种奖励?”
“我就长久住持他的国家,建立书院、道场,教化百姓。”
石闵问明情况后未再吭声,转头望向一池荷花,陷入沉思。阿拉耶识陪着他在长寿石上赏荷直到后半夜露水沾衣时,才各各起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