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讲解《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嬴归尘就缺席了。阿拉耶识找来墨田、李文吉和粟道中逐一询问,均不知其下落。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便见宫中黄门来宣嬴允直,说是圣上急招入宫议事,她这才知晓嬴少苍也违反了书院规定,擅自回**宫朝议。黄门郎告诉她,昨夜接到库朗城八百里战报,蠕蠕人频繁袭扰募兵垦田地区,嬴少苍早于昨夜回宫了。她问嬴归尘是否也被招去议政,黄门郎压低声音将昨日皇陵内拆除嫔妃墓室风波简略说了一遍,嬴归尘此时应在皇陵内督办圣谕罢。
垦田募兵法是阿拉耶识替秦国谋划的国策之一,库朗城因此而建。付仲父子和三千人牲因感念她相救之恩,悉数迁居库朗城。库朗告急,于阿拉耶识无异晴天霹雳。嬴允直走后,她在书院天井徘徊,黛眉深锁,心烦意乱,石闵、慕容恪先后过来宽慰开解,反被她赶走。慈心候着左右无人才现身,自言有法可解库朗城危机。阿拉耶识听罢眼睛一亮。
蠕蠕人侵犯库朗地区给未央书院的教学秩序造成波动,接连两天,嬴少苍、嬴归尘和嬴允直、蒋青等人均缺课,就连慈心和周亚夫、杨征也有大半天没看见了。下午的团体活动改成学习禅定。弟子们人人身怀高强武功,皆有内功修炼的功底,但佛家的禅坐与武术家的气功是两种路数,某种程度上说不兼容。因内功要求入静时伴随气脉运行,而佛家的入定则要求无我,阿拉耶识把两种静坐的区别讲得分明,让弟子们随缘练习,万物勉强,省得强行扭转气脉运行,反至致走火入魔。果然,绝大多数弟子数次尝试佛家的禅坐都失败了,体内气脉不受控制地乱窜,各种躯体不适接踵而至,尽皆惊惧,始知天巫所言不虚。阿拉耶识下令,中国佛家的禅定只有入室弟子可练习,其余伴读弟子不得再学。
课后,她本欲亲自指导慕容恪和石闵练习,却发现慕容恪聚精会神地整理诗词,便没有打扰他。只有石闵在静室内对着观音菩萨的像盘腿禅坐,口中念的是六字大明咒。阿拉耶识心中赞叹,此子真乃聪明绝伦,尚未教其“以一念代万念”的法门,他已无师自通了。她在窗外站了一会儿,终于推门而入。石闵有些发窘,还以为自己修习的法子不对,不料阿拉耶识是来找他闲谈的。
阿拉耶识直截了当问石闵对蠕蠕人骚乱之事有何看法,他略加思索后据实以告:此事疑点颇多,耐人寻味。蠕蠕人本是胡夏的一支小部族,长期被白匈奴压制,但一直惹是生非,常常劫掠其他部落人口和牲畜,名声极坏。此次趁着秦皇募兵未站稳脚跟加以侵犯,也在常理之中。胡夏与宣化边境上有座甘露城,离库朗六百里,此城虽是胡夏所有,秦军却在此设有塞外最大粮草中转站,去年华夏干旱,向秦国请求支援的粮草牲口就运往甘露城的。纪翱声称粮草短缺,甘露城的秦军守备有否前往增援?犬戎祖庭在库朗东北仅七八百里之地,其守将嬴庆丰是嬴少苍的长兄,掌有三万兵马,纪翱为何舍近求远来向朝廷求援?赵国因与胡夏白匈奴未直接交往,对胡夏朝廷情况了解较少,不知冒顿单于对这场纠纷如何处理,不敢妄言。
“这场蠕蠕人骚乱对于汉国人而言,有无利弊?”阿拉耶识凝眉问道。
“与汉国人而言,胡夏与戎秦自是越乱越好,但他们更惧胡夏壮大。”
“慈心说他可与周亚夫、杨征等人率领侠墨突进库朗地区增援。你怎么看?”阿拉耶识目光炯炯地看着石闵。
“侠墨?”石闵修眉轻挑,显是有些吃惊,“墨家分裂,组织涣散。无有胡夏儒墨接应,侠墨短时间内如何穿透胡夏腹地,更别提目前胡夏方面态度蹊跷,恐有陷阱。”
石闵一番分析令阿拉耶识了然于胸。她以手支着腮帮,沉思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募兵垦田法是我提出的,库朗城也是因我而建,我不能看着它被毁掉。”
石闵担忧地注视着她,开解道:“此乃边疆战事,滢儿勿用自责。秦皇对募兵垦田法极为赞赏,一定会替库朗城解围。我猜他会在卓成虎或任阶子二人中选一位领兵去祖庭,让允燹的人去胡夏找单于交涉。”
阿拉耶识冷哼撇嘴,“我不信允燹的人能说动单于出兵。我听到风声,冒顿单于以库朗地区的部分募兵是巫皋祈雨祭祀的人牲为理由,说他们把灾难和诅咒带到草原,还说什么去年冬天的雪灾就是我这个妖女邪法祈雨造成的。他们胡夏十一个部族联合早就上书要求撤除库朗城,是他冒顿单于对秦皇忠心耿耿才把这事压下去了。”
她学着冒顿之子稽粥王子装腔作势的口气叹道:“现在蠕蠕人袭击库朗,也是为了报冬天雪灾冻死数千牲口的仇,他们没有粮食,我也犯难啊!”
石闵忍俊不禁,朗声大笑,“滢儿啊滢儿,现在全天下好坏事情都要借你的名行事,看来你得多收点弟子才行啊!”
“去你的!”阿拉耶识咕嘟了樱唇,乜斜看他,媚态横生。“正经问你,你对慈心知晓多少?他身手固然不错,可带兵打仗不比单打独斗,我怕他立功心切有个什么闪失。”
她主动提起慈心,话语间真情流露,分明对慈心的心意尚在。石闵笑意渐收,片刻怅然若失后才徐徐道:“滢儿小瞧了慈心。”
阿拉耶识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