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以平静的声调继续说道:“信王,我因着袭人之故不取你性命,也请你看在袭人的份上放过滢儿。跑马大会后,秦皇违背约定扣押住她不放本就理亏,滢儿一心想着自由,国师、公主的荣华富贵于她无用,我必须成全她。”
信王倔强仰脖道:“若天巫好好当她的国师和公主,万事好说,但她要想去别国为宾客,其中利害已非朋友私交可言,莫说触怒陛下,就连我秦国人也不会答应。修成侯的飞龙卫纵然可以阻我一时,却阻不了我大秦铁军!”
“秦国内患不息,嬴少苍连自己的皇位未必能保,却还有闲情为了一个女子大兴刀兵……”石闵嘲讽道。
信王立刻反唇相讥:“修成侯好口舌,却不知自身危殆!不过是赵王养孙却想和当朝太子争女人,你今已犯下大逆不道叛国之罪,为秦赵两国共同诛杀的乱臣贼子。丧家之犬尤自托大,实在可笑!”
石闵本就明亮的瞳孔射出一道寒芒,压低声音道:“我本就是亡国亡命之人,不劳信王提醒。”不等信王有所反应,反手用合金剑柄敲昏了他。
收回合金,石闵看一眼旁边呆立的石韬后道:“四殿下,多年以来棘奴视你为皇子中唯一的朋友,特意引你到此方便说话。”
回过神来的石韬勉强道:“如何?”他眼见石闵数招擒住嬴允直,心知自己与他身手差别太大,若他要取自己性命易如反掌——这亦是此人最为人忌惮之处。
石闵早将石韬一举一动瞧在眼里,短暂停顿后,石闵坦然道:“四殿下,虽然太子撕毁与秦皇的密议,挑起两国纷争。但一山不容二虎,秦国和赵国同为北方强国,迟早必有一战。秦皇刚与南蛮联姻,国内各方势力尚未平衡,现在是与秦开战的最佳时机。石宣敢于撕毁与秦皇的和谈协议,就是瞅准了这一点。假若迎回少司命石宣功劳不小,他的太子地位得到巩固——而且,”石闵恨声叹道,“石宣对滢儿志在必得。民间传言,滢儿是天人下界,凡间只有帝王才配得上。难道四殿下甘心把皇位送给石宣?”
石韬脸色急变,只因石闵的话句句说在他心坎上。他原本也是一任性胡为的皇子,六年前因董秋滢这一异数出现,令他震动不小。此前他与石邃、石宣等羯人皇子一样轻视华夏人,董秋滢引天雷治好石闵之后,他才开始接近朝中华夏官吏,参习其礼仪习俗。不想,因此反而笼络了人心。赵王石虎虽为羯人心性却爱浮夸奢华,最喜用周礼粉饰天下。因见四子石韬也习了周礼,举止比别的皇子斯文,近年也不曾闹出乱子,便越发宠爱于他,所赐封地和俸禄几与太子石宣比齐。
石韬与太子石宣虽同为杜昭仪所出,却因为石虎偏爱而撩起石韬上位野心,让石宣嫉恨不已。去年,因石虎惩罚石宣办事不力曾说过“若非长幼有序,便废了太子另立石韬”的话,让兄弟俩矛盾加剧,处处都针锋相对。此次石韬带着大军参与谈判,是接到燕国上将军慕容恪的密函报信,揭穿秦国国师实际就是董秋滢,而且言明石闵已经从山东边境私自离军,到宣化与董秋滢密会,却被秦人擒下云云。石韬见信后调集七万大军欲讨要董秋滢与石闵二人,不料太子石宣也接到秦国密信到边境讨人。两兄弟一番争吵才定下和谈之策。石宣临场改变计划,令石韬措手不及,两军对峙他只能选择跟随石宣而动,心下想的则是:能抢回董秋滢最好,他亦有功劳。若不能,也是石宣担责,正好可以打击他的威信。最后石闵横插一竿子让他颇为头疼,瞧石闵的情形,为了董秋滢竟竟是要反了不成?
“修成侯,你擅离职守已是大罪,今又伙同秦人阻本王去路,是想要叛乱不成?”石韬强自镇定,端起殿下和石闵长辈的架子训话。
石闵嘴角牵出微微弧度,平静地答话:“殿下,我若是想要叛乱,今日在场宴饮之人无一能活命。我专嘱蒋千、张温只须尽力阻拦赵、秦两方追抢少司命,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滥杀伤了和气。你与太子所率步骑虽有十九万众,却在离此地三十里扎营,策应救援不及。”
石韬点点头,承认飞龙卫今日确实手下留情,缠而不斗。“你既不想犯上作乱,逼我到此是何用意?”
石闵道:“无他,想跟殿下做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