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这类问题,在梁兴初看来是不需要回答的。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瞪着两只大眼望着身旁的战友们。他只见,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硝烟战火熏燎得花儿胡梢,有的还挂着血迹。他不由得心里一沉,带着几分急迫的语气问锁柱道,“必业,战斗怎么样了?”
“胜利结束了!”
“鬼子呐?……”
“打死了七八个,别的都跑了!”梁必业兴冲冲地说,“还捉了两千多伪军!”梁兴初听到这里,高兴地笑了。他接过必业递在他面前的水碗,喝了几口,稍一停,又问:“我们的伤亡情况呢?”
兴初一问这个,人们闷了宫。屋里,鸦雀无声。人们全都垂着头,轻轻地短促地呼吸着,谁也不肯作声。
后来,还是打破了这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含着热泪把我军的伤亡情况告诉给兴初。这时梁兴初的眼里,象下上了一层水,潮乎乎湿漉漉的。当梁必业说到打敌人机枪手的王大力身受重伤时,梁兴初忽地坐起身,追问道:“王大力的伤势怎么样?”
“很重!”
“他在哪?”
“已派人抬着他和另外两位伤员去县大队医疗所了!”
梁必业的声音里,充满了激愤和沉痛。他说罢,再也忍不,回过头去,头顶着墙,哭开了。他虽然没哭出声来,可是哭得一对膀头在一阵阵地抖动。
梁兴初听说王大力和另外一百一十七位同志受了伤去医疗所了,心窝儿里象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又象有谁从他的心尖儿上削去了血淋淋的一片肉。他再也呆不住了,忽地下了床,匆匆忙忙朝外就走。
当然,在这样的时刻,如果不是那股在他的身上潜伏着的英雄气质撑持着他,如果没有那层在他的心头荡漾着的战友深情在激励着他,他不要说会走路,恐怕连站也站不起来的。可是,目下的梁兴初,他已经忘了一切,只知朝外冲!
同志们问他要去干什么去,他不吱声。梁必业见他脚下没有根儿,就想拉住他。谁知,一把没拉住,兴初冲出屋去了。必业知道兴初是要去追担架,便抹去脸上的泪珠,紧随其后赶上去。
兴初在一股无比强烈的战友感情支持下,在必业和警卫员的细心照料下,经过一阵疾走,终于赶上了担架。在他们刚刚望见担架的影子时,梁必业喊了一声,想让担架站下等一等,为的是让兴初少走几步。
可是,抬担架的人们,以及护送担架的卫生员,全没听见必业的喊声。担架,继续朝前走着。必业正想提高嗓门儿再喊,兴初把他制止住了。
兴初为什么不让必业喊住担架?他虽没有讲明理由,可是必业心里明白——多少年来,梁兴初这位领导人,对每一个战士的关心,胜过关心他自己。
尤其是在一些紧要关头上,他总是将每一个战土装进自己的心窝儿,唯独把他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你想啊,在眼时下这样的时刻,他恨不能想个办法让那担架一步赶到医疗所,岂肯忍心让担架停下来等他几步呢?
说真的,这时兴初的心情是:既希望担架快走,又希望马上见到王大力和另外那十几位受了伤的同志。这种愿望,是矛盾的。这个矛盾怎么解决?有办法。看,他自从望见担架的背影以后,脚步不是明显地加快了吗?喔!他要飞起来了!
担架,终于被兴初赶上了。
走在后边的五副担架上,抬着五位伤势较轻的战士。兴初先看了看这五位同志,并询问了一下情况,然后又来到王大力的担架近前。
你说怪不怪?当梁兴初不顾一切地拚命追赶担架的时候,他仿佛觉着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跟王大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