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水之太医和玄莫心里有多不平了,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拿身份来压这白尤身旁这两个人!
若不拿身份来压着,她便要跟他们俩解释,她该如何解释呢,是将她的苦衷,孤氏的颜面这些家丑都跟水之太医和玄莫分析了吗?
不,她绝对不会随随便便跟别人谈这些事情的,哪怕是她身旁最衷心的婢女,她都不想丢这个脸,何况是水之太医和玄莫呢?
再者,如果她跟水之太医和玄莫解释了,交待了,水之太医和玄莫执意不让步呢?
她又该如何是好?
两边都为难,梅婷那里她已经无计可施了,水之太医和玄莫这里,她唯有拿身份压着,先发制人,让他们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此刻,孤夫人是庆幸的,庆幸白尤还昏迷着,庆幸他不知道这一切,否则,以白尤的性子,要么不跟孤氏有牵扯,要么,一旦接手,绝对是会大整顿的,孤梅婷和江臣如此过分,必是头一个遭殃呀!
思及此,孤夫人不得不认真去思考一个她一而再回避的问题,一旦白尤接手孤氏,她的两个女儿会怎么样,尤其是孤梅婷一家子会如何!
她生不出儿子,一直心怀愧疚,知道了白尤的存在,也一度庆幸,孤氏不会因为她而从此无后。
儿子和女儿本就不冲突的呀,女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没有权力,也没有必要来牵扯娘家的事情。
以她孤氏的门第,嫁女儿必定是要门当户对,即便对方不如孤氏,孤氏的嫁妆也不会少,女儿嫁了,仍旧拥有荣华富贵,身份地位。
可是,她哪里会想到孤梅婷选择了江家,普通得甚至贫苦的一家子,哪里会想到自己的女儿根本无法忍受江氏那一家子,哪里会想到女婿那般没骨气,在孤氏一住就是多年呢?
落得如今这个局面,孤梅婷和江臣皆有争权争家产的心呀!
若是有朝一日,白尤和孤梅婷真的对立了,一边是亲骨肉,另一边是家族希望,她该如何选择?她的丈夫又该如何选择
她一定要在白尤醒来之前,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一定要好好劝劝孤梅婷,不能让她再这么放肆下去了。
只是,她能说服得了这个女儿吗?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呀!
孤夫人越走越急,越走越慌,她害怕也,害怕水之太医和玄莫追来,害怕这两个人不顾尊卑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此时,主舍中,水之太医一动不动地坐着,玄莫却火得砸坏了一室桌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孤夫人就是这种人!”
“老顾,我把话说前头了,孤夫人绝对是站在孤梅婷那边的。我们若是一味忍下去,今天孤梅婷是住到西边院子去了,明天,她就敢住到这间房间!”
玄莫暴怒如雷,额上青筋全紧绷着,若非水之太医拦着,刚刚早就冲了出去。
任由玄莫怒骂,许久之后,水之太医才叹息一声,“玄莫,不能闹,这情形看,一旦闹,我们只能走。”
水之太医意味深长地看了玄莫一眼,才继续,“而且,是我们俩走,主子留下。”
“凭什么!”玄莫立马反问。
“就凭这里不是魔界,是留仙岛,就凭咱们俩都敌不过江臣。”水之太医认真道。
玄莫这才恍然,孤梅婷和江臣不仅仅是鸠占鹊巢,还想逼他们走呀!
斗争,早已经开始了。
如果他们闹下去,孤夫人铁定是维护孤梅婷的,如果他们提出要离开,不同孤梅婷同居主舍,这不正合了孤梅婷的意?
他们若不同居主舍,他们住哪里呢?绝对不可能住客房的,只有离开孤氏!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主子即将清醒,孤氏会允许他们离开吗?
他们一定会强行留下白尤的,而水之太医和玄莫两个下人,便会被扣上大逆不道,挑拨离间的罪名,被驱逐出孤氏!
思及此,玄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险些就中计呀!
“不就是仗着她是亲生的吗?老顾,孤夫人铁定是偏心的,如果咱王爷是她亲生儿子,我就不信她会如此!”玄莫愤怒道。
水之太医却是无奈笑了,“玄莫,女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仅仅对男人有用,对长辈也有用,不是吗?咱们王爷可不会这些,若是亲生的,我看也未必呀!”
“那难不成还被孤梅婷吃定了!”玄莫怒声。
“咱们就算是有办法,也没有身份去做。”水之太医叹息着,“唉……不知道主子会……”
正说话间,不经意转头朝白尤看去,然而,就在这时候,白尤的双眸竟正缓缓睁开!
“主子!”水之太医惊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一直都有猜测,就这几日,就这几日主子会醒的,却没有想到会是现在。
玄莫亦惊喜,箭步而来,只见白尤正缓缓地眨眼,那一贯深邃如海的双眸,竟有些迷茫,失神。
这样的眼神,看得水之太医和玄莫都心惊肉跳,昏迷了快半年的时间,若说醒来不出现什么异常,其实概率真的不高呀!
“主子,你没事了吧,主子,你哪里不舒服?”水之太医连忙道。
可是,白尤却没有回应,有开始眨眼,虚弱极了,可是,眸中分明透着焦急,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力开口。
“水,赶紧!”水之太医惊声,生怕主子又睡过去。
可是,当玄莫急急送来温水的时候,白尤却早又闭上了眼睛,一身无力得连眼皮子都无法睁开!
水之太医连忙把脉,脸色骤变,“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王爷的一身经脉,元气,内功,一切都正常,只是,身子骨却非常之虚弱!
水之太医满腹的疑惑,急急拉起白尤的手,顿时大惊,之前都还好好的,如今这手……竟是软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玄莫也注意到了异样,“怎么会突然这样,不会是……”
话到嘴边,立马给吞了回去,同水之太医面面相觑,皆是震惊。ww。vm)
这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呀!而且,必定是潜伏在体内的药,藏到现在才发作了,否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就刚刚孤夫人牵主子的手的时候,他的手都没有这般无力垂落呀!
若是水之太医不拉好,主子的手早就滑落而下了!
“一定是他们!”玄莫怒声。
“嘘……”水之太医立马警觉,四下观望了下,示意玄莫去关门!
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人,必定不简单,不得不小心隔墙有耳呀!
“太过分了,不发威还真当我们是病猫了?”玄莫怒意滔天,一贯都冷静隐忍,如今却被逼得一点儿都忍不住。
“老顾,反正主子的内功也恢复了,我们马上就走!必须走!再这么下去,我会被气死的!”
然而,水之太医却没理睬,认真地把脉,检查白尤的四肢胫骨,老眉紧紧锁着,一脸专注,许久许久都没说话。
玄莫见状这才渐渐冷静下来,低声,“老顾,主子到底怎么了?”
“奇怪了。”水之太医摩挲着下颌,一脸不解。
“到底怎么了呀?”玄莫急急问。
“如果我没有猜错,主子应该是服用了一种奇药,同春毒一样,似毒似药,这种药会阻碍营养的吸收,也就是说,主子这些日子服用的药物里,被吸收药效的少之又少,所以,身子骨一直恢复不了,甚至……一旦停止了滋补之药,身体便会日渐衰弱!”水之太医认真道。
“这不是谋杀是什么?”玄莫大怒。
“不!不是谋杀!”水之太医却否定了,“下这药的人,必定是用药的高手,即便主子吸取的药效不多,但是主子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身体需要消耗的能量也不多,这种做法,只会让主子一直服药,一直处于昏迷,并不致死!”
玄莫这才明白了,“他们不想让主子醒!”
水之太医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人下的手,目的都是一样的,不要白尤死,也不要白尤醒。
“一定是江臣!就他的嫌疑最大,整个孤氏家族,就他们一家子不希望主子醒!”玄莫一口咬定。
确实,嫌疑最大的只有江臣和孤梅婷。
然而,比起凶手是谁,水之太医更想知道的是,这凶手是怎么下药的。
打从到孤氏家族至今,可一直都是他和玄莫在照顾主子的,除此之外,便只有华大夫和孤夫人了,而他们送来的药,水之太医也都是谨慎检查过的呀!
而且,不管是何人来探望,他和玄莫也都在场,凶手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就是夜里,都是他和玄莫轮流守着。
孤夫人曾要留几个婢女下来伺候,玄莫都立马拒绝了。
突然,水之太医一个激灵,连忙问,“玄莫,上一次江远那娃娃病的时候,你跟过去,是谁照顾主子的!”
玄莫这也才想起那件事来,顿是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没人,我一时冲动就跑过去了,那时候屋里没人!”
“唉!”水之太医禁不住扼腕叹息,一直都小心谨慎,却没想到还是疏忽了!
主子体内这药,他可是无能为力的呀!
“老顾,事到如今,咱们直接跟孤家主说去,孤家主若真想要这个儿子,一定不会姑息养奸的!”玄莫认真说道。
然而,水之太医却是无奈苦笑,“你呀你呀,罔主子平素教你那么多,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玄莫不解,水之太医却直摇头,“既下了这奇药,岂那么容易解,一旦事情公开了,这奇药无法解,时间拖久了,孤家主不会绝望?”
玄莫这才心惊,水之太医考虑并无道理,孤家主年纪虽大,但也不至于到了非得隐退的地步,如此心急着找主子,救主子,为的应该就是年底留仙岛的新贵排位比试了!
若是主子无法在年底接手孤氏,若是主子的病情拖得更久一点,无法给孤氏带来利益,那么孤家主必定会从大局出发,另想办法的,而孤夫人也绝对不会是如今这态度了呀!
他们能给主子内功,同样也能收回去!
到时候,谁来救主子呢?
除非他们现在有能耐顺利带主子回到魔界,否则和孤氏家族这张脸,在这个节骨眼上,必定不能撕破!
然而,走,对于他们来说,太难太难了!
他们三人里,白尤虚弱得眼皮子都睁不开,水之太医又手无缚鸡之力,就只剩下一个玄莫,如何应对孤氏那么大的势力呀!
别说孤氏庞大的魔卫团了,就单单一个江臣,足以困死他们!
这个风险太大了,他们冒险不起!
而且,这件事必须隐瞒下来,必须让孤家主他们看到主子清醒的希望!
“玄莫,马上密函给王妃娘娘,让她想办法过来,我们走不了,必须有援兵!”水之太医当机立断。
玄莫立马点头赞同,既然走不了,那么就索性留下了争,他们没有资格,孤氏既然承认了王爷,那么王妃娘娘便有说话的资格吧!
“玄莫,信送出去了,再去躺库房,多拿写滋补之药,今日开始,主子的药量要加倍,药量多了,药效多多少少能多吸收一点的!咱们必须撑到王妃娘娘来!”
“是!”玄莫双手作揖,认真点头……
也不知道孤夫人是如何说服孤家主的,翌日一大早,水之太医他们都还未起呢,孤梅婷便带着一群人来敲门了。
水之太医寸步不离的守着主子,不敢离开,只得玄莫出来招呼。
谁知,孤梅婷也不用他招呼,对主舍非常只熟悉,跟进出自家屋子一样,只同他打了个招呼,什么话都没有说,便指使着下人搬东西。
山顶主舍,虽大,房间却不多,中间为主舍正屋,只有大堂,书房,寝室三部分组成。
每一部分都十分宽敞,单单寝室便有西厢那边三间房间那么大了。
大堂居中间,大堂西边,稍稍靠后是书房,大堂东边同样是稍稍靠后面一点便是寝室。
正屋之外,东边是火房,西边有个小院子,名西苑,很雅致、隐蔽,是个避暑纳凉的私人别居。
说是私人别居,正是因为要入西苑,便必须从正屋的大堂过,再经书房。
可以说,一旦在西苑住下了,其实就相当于在主舍住下了,根本无法同正屋分离。
孤梅婷一来,立马打破来山顶的幽静,也不过就住一个月,却跟打算久住一样,般来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多,又是搬又是收拾,足足两个时辰才搞定!
玄莫抱着剑,倚在大堂西侧门冷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心下连连冷笑,看样子孤夫人是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把孤家主说服了,否则,孤梅婷能这么快就搬过来?
孤家主再怎么重视主子,再怎么严厉,终究是敌不过枕边风呀!
终于收拾好了之后,孤梅婷便大大咧咧翘起二郎腿,慵懒地坐在大堂上,整的就是一女主子的架势,让婢女又是扇风,又是按摩。
“喜儿,茶呢!想渴死我呀!”
“大姑娘,火房……奴婢不熟悉。”喜儿怯怯道,和所有下人一样都是头一回到主舍来,知晓这主舍不是一般的地儿,十分生疏,也不敢随便乱动东西,随便走动。
“火房在东边,去烧水泡茶,对了,把我带来的那些东西也放火房去,一会儿小少爷过来了,就得熬粥给他喝了!”孤梅婷不悦提醒。
喜儿这才敢退下,孤梅婷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依旧忽视玄莫的存在,问道,“姑爷怎么还没有过来?
“姑爷今儿个一早的就去港口了,老爷让他去清算清算这次飓风渔船的损失。”小厮如实回答。
孤梅婷立马大喜,“真的!”
“当然,大姑娘,此次涉及的账目不小,老爷身子还未好亲自去不了,只能让姑爷去了!”小厮答道。
孤梅婷喜上眉梢,笑道,“你去找华大夫写个单子,就说要给姑爷补身子的,回头我去库房抓药!”
玄莫听了,脸色更是阴沉,这大姑娘眼力心里除了丈夫,还真是连父亲都没有呀!正想开口呢,就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孩子哇哇哇的哭闹声。
只见孤家主和孤夫人携手而来,小少爷被二姑娘孤素颖抱着,一直挣扎,也不知道耍什么脾气呢!
“远儿,怎么哭了呢!谁欺负你了,跟娘说!”孤梅婷立马迎上去,要抱儿子,江远却恶狠狠打开,嗲声嗲气道,“我要找爹爹!我要跟爹爹下山!”
六岁的年纪,早该懂事了,可是这江远,除了身子健壮结实外,完全看不出是六岁的心智,顶多就三岁!
“远儿不哭,你爹爹过几日就回来了,走走走,跟姥姥去瞧瞧你的新屋子。”孤夫人连忙安慰,刻意避开了玄莫审视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可是,这是哄小娃娃的话,也不能当真,不是?
听了这话,江远的哭声便戛然而止了,好奇道,“娘,我们要住这里了?”
“是的,喜欢这不,比西厢凉快吧!”孤梅婷连忙道,一把抱起了儿子。
江远四下打量了一番,撅起小嘴,不高兴了。
这下子立马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就连正要往寝室去的孤军都止步。熟悉他大人都知道,这孩子要发脾气了。
“怎么了,不喜欢?”孤梅婷连忙问道。
“这里不是我们的!这里是舅舅的!”江远认真道,猛地一挣扎,拉着孤素颖便要走,“我不住这里,我不住舅舅的屋子,我要去西厢!”
“笨蛋,西厢都快塌,不怕压死你呀!”孤素颖打趣道,一贯乖静,却偶尔会跟这小外甥开开玩笑。
然而,这话一出,江远立马就“哇”一声大哭,“呜呜,我不要,我要西厢,我要住爹爹的屋子,我不住舅舅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