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许双婉失笑摇头。
龚小妹这下见闺女坐稳了,小呆子红着脸还不敢抬头,她也懒得管了,把手中还不到一岁的儿子往许双婉怀里塞:“婉姐姐,你帮我抱一抱,沾点灵气,大的那个小呆子走的时候再抱,我跟你说,急坏我了,我这生的两个,大的像爹,小的也像爹,就一副又呆又拙的样子,我可宁可他们淘气的,也好过家里一屋子的呆人。”
许双婉依言抱过了那个睁着一双天真又好奇的眼看着她的小儿郎,笑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小妹。
跟她家那位夫君一样?这不挺好的。
且那一位现在升至主刑官了,短短几年就能从顺天府的提审官升到刑部的主刑官,这岂是呆能得的?
不过他一路高升,小妹过的也烦扰。她夫君做的都是出面的事,审案得罪了不少人,无论是官宦人家还是寻常百姓,在他手里吃过苦头的,对他不乏怨言,还有闹到他们家里去的,现在她夫君当了主刑官,主审的还是那些地方送上来的贪赃污法的官员,看着远离了百姓是高升不少了,但事情也要比以前棘手多了。
小妹这以后的日子,比之前怕要是要更惊心动魄了。
“长大了就好了,你不要现在就挂心了。”许双婉安慰她。
“我怎么不挂心?我就怕他们又呆又笨的,出个门就被拐走了……”小妹也没多说,没跟她婉姐姐说她女儿前几天除夕夜就差点被盯着他们家的一个赖汉拐走报复的事。这厢她也只是笑嘻嘻地道了一句,听在许双婉耳里,当她是在说笑。
等望康带着钰君回来了,屋里就热闹了。
钰君比哥哥文雅些,但也是个爱笑爱玩的甜姐儿,等母亲一吩咐让她好好招待小姐姐,她就拉着小姐姐的手上了炕,跟小姐姐摆弄她的糖果盒去了。
她受父亲和祖父溺爱,她祖父更是亲手打了一个三层,有二十多个小格子的糖果盒给她,还把里头都装满了,等只要空了,她跟父亲和祖父说一声,隔天盒子就又能满了。
过年钰君的糖果盒子更是满满的,她找来了虞婆要了几张包点心的黄纸,拿起勺子来,让小姐姐一样一样地尝,哪样她觉得好吃,她就盛满满的一勺放到纸上,说要打包好,送给小姐姐。
龚小妹家的小姐姐因此口水不断地流,口水掉在了身上穿的新衣裳上,跟着她的下人帮她擦口水,她眼睛都舍不得离开那些各式各样的糖果点心,头凑过下人的手,眼巴巴地看着。
小妹在不远处看到,捂着眼睛跟许双婉道:“你看呆不呆?”
许双婉摇头失笑。
望康在旁边扯了扯龚小姨的手,跟小姨摇头道:“妹妹不呆,你看呢,她还给君君分糖吃呢……”
这厢小姐姐吃到了很是好吃的,连忙拿了一颗往小妹妹嘴里塞,朝着小妹妹就是笑。
钰君尝到,点头“嗯”了一声,“好吃的呢,多谢小姐姐。”
两小姐妹玩得很开心,望康背手看了一会,又摸了摸小弟弟的脸一下,跟龚小姨道:“小姨,没有什么事,我就往我祖父那边去了,那边也有客,我去看看。”
“去罢。”
“诶。”
望康扭头,“那,宣相夫人?”
许双婉笑瞥了他一眼,拉他过来替他理了一下衣裳,放了这调皮蛋出去了。
他一走,小妹就道:“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他平时是怎么跟你顶嘴的了。”
许双婉笑着点点头。
“宣相大人也不说他?”
“也说,有时候也由着他去了,不过在家里还容着他点,外面就不许他放肆了。”许双婉笑道。
她也不好跟小妹说,其实这父子俩的性子还是很像的,只是她那位长公子幼年就被祖父带在了身边教养,少年时候就扛起了一门生死,哪可能像望康一样能活得百无禁忌。父子俩平时看似也是谁都看没个特别顺眼的一天,但心里亲着呢,有时候两人嬉闹起来,她都插不进去。
不过,许双婉自己对此也是有些放纵的,丈夫也好,望康也好,她都希望他们在家中能过得恣意些,出去了,再披盔带甲也不迟。
“也是你们教的好。”
“咱们就不说这客气话了,今儿怎么就你来了,你家夫郎怎么没来?”
“抹不开脸呗,怕人说他抱宣相大人的大腿……”小妹说着也是没好气,“当初他一个落魄书生死缠着我爹要娶我,怎么就没见他觉得他是抱我爹的大腿了?”
“哪能一样。”许双婉听着她口气,总觉得小妹好像是家里不稳当,心里有所不快似的,但大过年的,她也不好问人家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遂她说话就越发地温和了起来,“他把你和你们家当是亲人,而我家长公子是他的上峰,这中间总要隔着些。”
小妹点点头,“我知道。”
说罢,她自嘲一笑,“反正他不来,我来。”
许双婉温柔地看着她,小妹被她看得沉默了下来,心中的那些隐忧这下是藏也藏不住了:“婉姐姐,不瞒你说,世上都当升官好,我却在里面看到了料到料不到,猜都猜不着的恶意祸端。”
许双婉点了下头。
“婉姐姐,你是怎么过来的?”
“往前看,就过来了。”
能走到今天,许双婉发现在这些年里头,她不见得有多聪明,也不是她运气好,这当中有一点她觉得她做的比较好的就是,她一直在往前看。
就像你只看着黑暗,光明也就远离了你;你对世事偏执到底,那豁然必然与你无关;你只走崎岖小道,到头来迎接你的就只可能是死路;你若是软弱,那也不会有人替你坚强;你要是老想着事情太难了解决不了,那问题在你没解决它之前,它就已经先解决了你……
但你要是往前看,总有一天你就会发现,困住你的已经过去了。
往前看就好。
许双婉跟小妹挑了些她这些年的一些事情说了,说罢,她轻声加了一句:“大多数事情不是努力了就能好,但不努力,不往前看,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且回过头再看,首先打败咱们的,不是那些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而是我们对它们恐惧的心,是咱们自己,你说咱们还帮着那些会为难自己的事再来为难自己,值不值呀?多坏呀?”
小妹先是被她说得眼红,现在又是笑了起来,还白了她一眼,“我看望康才是像你。”
许双婉笑了一下,拍了拍小妹的手,“你只是还没习惯,等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那些于别人惊天动地,惊心动魄的事,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桩需要去解决的事而已。”
“我怕是做不到你一样的,”小妹诚实地摇摇了头,深吸了口气,“不过,我没那么担心了。”
既然世事不会因她的担忧惊惧有所改变,还不如她拿着这些担惊受怕的力气去勇敢面对。
“嗯。”许双婉看她似是好过了点,捏了捏她的手,朝她微笑了起来。
不要怕,还有她在一边看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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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侯府的客人能进来的不多,下午姜府来了人送了些鲜果过来,说是南边来了亲戚带过来的,挑了些送过来让他们尝尝鲜。
北方一到冬天就万物凋零,即便是宫里,也就那两三样常见的贡果,多了的也没有,姜家亲戚送过来的果子很是新奇,还有一样是以前见都没见过的。
果子不多,给听轩堂的两位主子送了一半过去,另一半因着钰君喜欢吃,许双婉便把她的那份给她留着了。
夜晚,出门了一会的宣仲安冒着风雪归来,掏出了一大个又黄又大的橙果来,塞到了她手里:“给你。”
“哪来的?”
“洵林输我的。”
他的她肯定也要留给钰君,他就去洵林那边想主意了。
“怎么输的?”
“输了盘棋。”
“你又去欺负他了。”许双婉打了他的肩一下。
“呀,疼,我帮你剥。”宣仲安拿过了她手中的橙果,替她剥了起来,许双婉这下是想说他都不好说了。
等到第二日,一家人要进宫去跟圣上一家用膳,洵林一早先过来跟他们夫妻俩问安时,许双婉就朝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