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在庞培的文书员夹着笔纸匣子,从淅淅沥沥开始落雨的庭院跑过来时,莎草纸已经有些被打湿了,但庞培的兴致依旧很高,他很和蔼地让奴仆再去取来避雨的器具,和其他的莎草纸来,自己则溜到阴雨下的拱廊处,看着院子里的盆栽出神,而后对特里阿里说,“我决定了,还是要将城内的搅局者给除去——李必达乌斯是凯撒的副将,背后有军团兵士,另外他是个异族人,不过是一介度支官,对来年的政局不会有很大影响,但是他支持的克劳狄那个混蛋不一样,担任护民官多年,现在又不顾年龄限制,要和我与加图的人竞选执政官,凯撒很明显是要以他为代理人,把罗马城的选举给破坏掉,让他的总督任期顺延一年———得到如此支持的我,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来积蓄力量破坏共和国秩序。所以关键在于将克劳狄给干掉,特里阿里,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尽管放心好了,到时在法庭上,全是我的人,你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说完,庞培背着手,打了个响指,表示他的命令是无庸置疑的,特里阿里虽然感到极度的为难,但心想他现在已经完全上了庞培这艘船,所以要问的不是对错是非,而是能不能替头脑将事情处理好,这才是别人给你前途时唯一会考虑的。
就在特里阿里转出别墅门廊时,庞培对着天空长舒了口气。说:“我终于可以实现年轻时候的梦想,那就是无拘无束。站在这个伟大国家的巅峰。”
“是的,就任狄克推多后,就能模仿先前的苏拉,施展宏图。”德米特留斯单手捧着药罐,因为另外一只在先前被李必达打脱臼了,但也十分激动,罗马究竟会在自己主人的手里,发生何种改革?这是他现在最感神秘的。也是最感兴奋的,那么在将来的史书里,这种改革的过程,也会因自己的参与,而更加辉煌灿烂,自然我也会青史留名。
“宏图?”突然,德米特留斯看到主人有些惊诧地看着他。眼神也变得浑浊迷糊起来,难道,难道——格涅乌斯.庞培,罗马最伟大的将军,他倾心就任狄克推多,但根本不曾想过摄取这一绝顶权力后。究竟要做什么的问题?莫非这独裁官的头衔,对于庞培来说,和亚历山大的斗篷一样,不过是他年轻时希冀得到的梦想罢了,就像个企求漂亮玩具的孩子。得到手后,所能做的就是在同龄前炫耀番。
雨还在下着。主仆间的氛围有点尴尬沉闷,最后庞培哈哈笑起来,说:“我们罗马人只要就任过最高的荣耀,便能骄傲地无愧于世,至于恋栈的那种行为,庞培是根本不会去做的。”
原来如此,狄克推多这种官位,对庞培来说,也不过是他生涯里第三次大凯旋式,不过这次能延续六个月(罗马法规定独裁官只能担任六个月),但这也让他心满意足了。
罗马城再度难得遭逢绵长的雨季,梯伯河开始泛滥成灾,桥梁和低矮的屋舍被淹没,整座城市全散发着被泡在水中的霉烂味,茱莉亚会堂在工程三分之一时,也被迫停止下来,技工匠人全部坐在有顶棚的斗兽场下,喝着照样供应的凯尔特啤酒,吃着大麦粥。那边,在囤积自各地网罗而来,准备装饰会堂的雕塑场里,李必达正在大批角斗士的保护下,聚精会神地挨个看着这些已成形或半成形的工艺品,“这副阿尔戈号远征的镶嵌画,可是值十万塞斯退斯,千万要披好防雨的皮革,将来在会堂里是要专门的一个房间来安放它的。”李必达指着墙角下的一副巨大的画,对身边人嘱咐道,接着他开始埋怨,为什么克劳狄现在还没有来,明明约定好了,准备在党羽们的支持下,再度进军协和神殿,要求进行候选人登记的——其实就在李必达的对面,但是却被庞培的党徒们占据住了,双方都竖起帐篷,互相对峙,密布整个大广场,即便没有先前残酷的殴斗,但罗马城也由此而实际陷入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