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太短了,连紧紧抱住他的时间都不够,又怎么能生生浪费。
“如愿……”我有些累了,轻轻唤他,似呓语,“如愿,如愿……我不在乎是妻是妾。我只想要你,我想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无奈轻笑:“你呀……每次想摆布我,都唤我如愿。一唤我就心软,什么都应承你了。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从遇到你的那天,你就独占我了。以后也是,可好么?”
“真的么?这就算誓言了。如愿,如愿。”我仰起脸看他。
他也低头看我,在我额上印了一吻:“真的。”
“如愿。如愿。”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缠着他。
若能缠一生就好了。如一株女萝,根同他长在一起,枝同他缠在一起。
纳妾之事不欢而散,他也无心在家中久留,没几天便决定启程回洛阳。
临行前一天,他去同亲友告别。
我收拾好行李,走出小帐,正见到他妻子如罗氏远远走来。
走上前拜见她。
她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不说话。
我亦看着她。
女人之间的战争,没有刀光剑影,却更加惊心动魄。劳的是神,伤的是心。
她大约与他同年,或许再少一两岁。很标致,只是眼角有细细的纹。岁月在那些细纹里沉淀,令她看着我的时候稳如泰山。
她开口问:“你就是他梦里那个女子?”
她也知道吗?他同她说过?或是,她听宇文泰提起。
见我不说话,她又追问:“你果然是……出身那种地方?”
我轻轻点头,垂首不语。在她的面前自惭形秽。
她轻叹口气:“没想到竟是这样。”
“成亲当晚他就说,娶我是父母之命,不能违抗。但是若有一天真的遇到那女子,千山万水也要跟她去。从那天起,我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我抬眼去看她。新婚之夜,她的良人竟同她说那样的话。即使是设身处地地去想象,仍然让我觉得心头一寒。
我还未出现,就已剥夺了她的快乐。
她忽然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啪一声,重重的,脸烧起来。我向后踉跄了一步,眼前都冒金光。
突如其来,我懵了。来不及去捂脸,却见她的眼中慢慢泛起泪花:“你为什么要出现?”
我的心泛起一阵五味杂陈的悲喜交加。
情爱温柔又残酷,煦暖又冰冷。有人欢喜,就有人悲伤。
她的表情渐渐平静,最后成为一种绝望:“他离家六年了。我等了他六年,却等来了你。”
目光落到我颈项间的那颗菩提子上。她伸手要来抚,到一半又停住,指尖颤了几下,那眼中流波一转,泪又涌上:“他竟然连这个都……”
复又叹一口气,眼中泪光已经隐去。她柔和着声音说:“事已至此,他喜欢你,我也不能不认了。只是拜托你,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
像是在托付一件自己最珍爱之物。
是她最后的反击,笃定地告诉我,他是她的。
她转身欲走,又回过头来轻轻一笑:“我嫁给他时,也像你这般年纪……都十年了。再过十年,我还会在这里等他,你又会在哪里?且看吧。”
啊,她方才那么脆弱那么凄婉,我几乎为自己感到羞耻。她却回首突然一剑刺向我。
一剑封喉。
唉,除了任她砍杀,我还能怎样呢?难道我有还手之力么?
她是他的妻,他最终要回的,都是她的身边。她才是他最终的方向。因此她是那样笃定。并且用那种笃定凉凉地沉沉地睥睨着我。
这才是婚姻赋予一个女人最大的权力。
她不动如山,稳操胜券。
而我已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也不知是我误她,还是她误我。
或是,他误了我们两个。
我茫然看着她渐渐远去,那句话却成了一个魔咒。
十年后,我们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