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谏这一跪就跪了许久。这可把顾谏之母顾张氏给急得够呛。她刚一听到消息,便有些着急,只是见着顾绩仍在气头上,也不敢相劝,更何况,顾绩也不曾叫什么人看着儿子,只说什么想通了就可以起身。她心想着顾谏跪上一两个时辰,等他父亲消了火,自然也就没事了。没想到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去,始终不见顾谏的踪影,等到飨食的时候,顾谏依旧没有出现。顾张氏连忙差人去看看顾谏在哪儿,怎么不来吃饭。没想到下人回报,顾谏还在书房里跪着呢。顾张氏这下可慌了神。登时就要去见儿子。可坐在一旁的顾绩听到顾谏还在跪着,不由怒从心头起,喝道:“给我站住!别去找他,让他给我跪着!”
顾张氏踌躇了一下,她向来是听惯了顾绩的话的,只得打消了立时出去见儿子的想法。
这顿饭吃的颇没有滋味。顾绩一般吃完饭,常常要到书房里去看一会书,这会儿想到顾谏还跪在那儿,不由心塞。他索性去了大哥那儿。
顾张氏见顾绩去的远了,连忙取了一个小篮,拣了两三样饭食。便匆匆往书房走去。
顾谏果然还跪在书房里,因着跪的太久,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顾张氏一见,便觉得心痛如刀绞一般,将那小篮往边上一放,悲呼道:“我的儿!”便上去抱住了儿子。
顾谏不自在的挣扎了两下,却因着久跪不好发力,仍被母亲拥入了怀中。
“儿啊!你何苦这般倔强,你父亲又不曾叫人看着你,你便服个软,起了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父亲说让我想通了再起身,我怕是一辈子也想不通了,就让我在这儿跪上一辈子得了!”顾谏见到母亲心疼关切的眼神,心中只觉得又委屈又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硬撑着咬紧牙关,才强忍着没有掉泪说出上面一句话来。”
“父子间哪有隔夜的仇?你父亲说什么,你就听听罢了,何苦去顶撞他?这几年来,为着那顾言,你们父子两人,闹过多少次了?你既不喜欢那顾言,便不去管他便罢了,何苦为了一个外人,疏离了父子骨肉亲情?”
“一个外人?”顾谏的语气凄凉又悲愤,“我倒觉得我才是那个外人!”他继续说道,“你看看父亲!看看大伯!那顾言都远在千里之外了,他们还总是打听着消息。他们的书房里都摆着顾言写的书!和别人聊天,也常常聊到他!而我,我算什么东西?我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刻苦攻读,却连省试都过不了!”顾谏说着,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他恨声说道,“我去参加文会,那些人问的都是什么?问的是顾言!纵然我冥思苦想,填出一首好词,他们又是怎么说的?说我不愧是顾遇之的兄弟!说我到底比不上他!”顾谏说着几乎要把牙都咬碎了。
顾张氏听了又是担忧又是心疼:“娘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先起来,你身体又不大好,跪了这样久,怎么受的了?听娘的,你先起来。”说着,一边去拉儿子。
顾谏将脊背挺得很直,膝盖倒像是在地上生了根。见到儿子这个样子,顾张氏抹了一把眼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强。你管那些红口白牙的人嚼舌根做什么。你如今年纪还小呢,再过十年考上进士都不算晚,你何必一定要去跟他比!”
“我不甘心啊!娘,我不甘心!”顾谏瞪着发红的眼睛低吼着,“你看他!他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现在又是什么样子?若是他天资比我高,比我更勤奋也就罢了,可偏偏!为什么我苦苦写出的策论仍旧比不上他?我哪里比他差了?父亲一次次叫我要和他交好,为什么?分明是他们都觉得我顾谏比不上他顾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