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走过去,将那封信轻轻抽了出来。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显然这封信是写给他的。他打开了信,一行一行的读了下去,只见那信上写道:
“生死之事,古尝论之。或取譬逆旅,视之如寄。或死生亦大,念之痛哉。言于少时读书,读至此处,长觉感慨。前日听君言生死之事,虽稍有言及,然未能尽所怀。故遗书于君,聊布区区。
言平生喜读闲书札记,尝得一语,言百越之地有驯象为戏者,曾以一细绳,系巨象足上。见者怪之,问其原由,驯象者答曰:“方象幼时,以此绳系之于其足上,其左奔右突,不能撼其分毫。至象壮,虽有万钧之力,亦不敢稍试其绳也。故此细绳亦能困巨象。世间之事,唯变而已,故有沧海桑田之叹。来日如何,尚未可知。君素敏慧,当知我所言之意。
人有得恶疾者,辗转榻上,终日嚎哭,食不得入,夜不得寐。故多有因此而自戕者,世皆不以之为怪。以其所痛甚于其欲生之心也。我非君,亦不知君痛之若何,原无置喙之地。然死固易也,死后何如?遗生者无穷悲也。固以私心而置此书,愿君慎之,慎之,慎之。”
林之的阅读速度向来为人称道。在秘阁的时候,无论是多么晦涩的古本,他不用看第二眼,便能将全文复述得不差毫厘。而此时,他却对着这一封短信看了足足两刻钟,若是放在平时,莫说是一封信,便是有十封,这时候也早看完了。他却捧着这一封信来来回回读了不知道有多少遍,才放下信,将这封信收了起来。他又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像是看着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这道上走着走着,看得入了迷。
等大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这让他不仅也多往窗外看了两眼,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的东西,他只得干咳一声引起林之的注意力。
“那位顾小官人已经走了,你打算何时动身?”不等林之回答他接着说道,“我看你还是多留些日子好,今天早上我给你把脉,观你脉象因气血不足于发虚之外,又有些结涩之感。平日里是不是常常夜深难寐,心动有擂鼓之态?”见林之点头,又道,“你如今年轻,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长此下去,毕竟伤身。不如再过几日,等气血恢复之后,我再新开一个方子,与你好生调养一番……”
“不必了。”林之轻轻的打断道,“有劳费心,我还是早日归去为好。”
“唉。”大夫长叹一口气,“你们这些人,真是……”又摇了摇头,“罢了,我去给你做些丸药带上,只是奉劝你一句,你这情况,最好还是开些药调理调理,我行医这许多年,不是因为伤口外感邪祟而是因七情不调而烧成这样的,你还真是第一个。”一眼又瞟到林之的手上,不由又放软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往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这样看不开,病怎么能好?”
林之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这大夫的神色,发现其中除了怜悯,并无他意。下意识便应了一声。
大夫又说道:“这几日伤口切忌碰水,一日换两次伤药。少食生冷之物……”
“我晓得的。”林之再一次打断了大夫说的话,不过这一次,他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微微的笑容。
这次换这大夫愣了一愣,忽然又想起林之手臂上的那些伤来,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再提林之的伤心事,只托言是去处理药材,便离开了。
要说起受伤之后的各种处理,林之的确算是熟门熟路了,只是以前受伤的时候,他并不是那样尽心养伤的,相反他甚至还刻意做了许多不利于伤口的事情……
都是命数……林之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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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上了车,出了城门,行至城外一里,许固便跳上了车来。两人相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