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少年极其专业的解说给镇住了,其他几个官二代连连说道:“安哥儿懂得真多。”
“诸位哥哥过奖了。”这时候可不是骄傲的时候,少年暗中提醒自己,别把好感变成嫉妒。“这些事在咱们这些人家都不是新鲜事,找下面人一问就知,几位哥哥身强体壮自然更喜习武,某就比较喜欢知道些没用的东西,用来显摆。”
听他自己说自己显摆,几人都是呵呵笑了起来,说的也是,读书对他们这些世袭武官来说也没什么用,何况这些杂事,等ri后需要的时候自然有下面的人会说,只觉得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这是一个实诚人。
这些十三四岁,天真无邪的“官二代”最适合培养感情了,这应该就是人脉吧?少年心头苦思,却是没有把自己真正安心的理由说出来。
“代王府、巡抚衙门、巡按衙门、总兵衙门、都指挥使衙门、三司衙门、府衙、县衙、卫所衙们。这么多衙门都在大同城,又驻扎着大明朝五分之一的军队,国朝二百余年,记得应该只在国亡时被逆贼攻破过一次。”
“这次入寇应该不是俺答率领的大规模入寇,没有打到大同城下,应该只是边墙小范围的突袭,连正史都没记下,也没听到有游击将军战死。”少年想了想,看那个游击的儿子心里也舒坦了些。“俺答汗要等到十一月的时候,才会真正亲自率军南下,那时候才该紧张。”
若是此刻的大同巡抚能够听到少年的心声,恐怕也会大惊,因为这次蒙古入寇的详情,他也是刚刚得知,而俺答汗十一月的进犯,那更不是他所能知晓的。
虽然这次鞑子没有意图直犯大同,整个大同镇上下一点也不敢怠慢,甚至把一群官二代也拿出来凑数。
就是因为在去年,俺答率领大军侵掠大同,总兵张达,副总兵林椿相继战死,后来在继任总兵仇鸾的周旋下,俺答引军东去,居然一路打到京师,边军七镇援兵皆不敢战,坐视俺答劫掠无数而去,天下震动。
事后,当朝二品大员,掌管兵部的尚书丁汝夔在一片骂声当中被处死,其余受处获罪官员无数。
往事在前,谁还敢怠慢?
紧张戒备一天,也不见鞑子的影子,直到ri落黑天的时候,一得到角楼上统兵把总同意,这群少爷兵全都急着下了城墙,下边一众的亲兵见到自家少主,纷纷都是嘘寒问暖,帮上车马,捶肩按摩,嘈杂热闹了好一阵子,让守城的士卒看了个新鲜。
又是一天过去了,张世安托着疲惫的身躯往城南的宅子走去,这一身的皮甲也有十数斤,他年纪尚小,披上一天就像是刮一层肉,这两肩的皮今ri就磨出了许多水泡,还在火辣辣的疼着。
虽说自己这群少爷兵都被安排在角楼,与其说是协助守城,不如说是被大同总兵的标营给守着,但为了迎合那群官二代,自己可是做足样子,费了好大的功夫。
“官二代”,张世安想起这个词,怎么也觉得比纨绔子弟这样的词汇好听。但是官二代也是有分别的,就比如自己这种的官二代,朝廷的专业称呼叫做“应袭舍人”。
应袭舍人就是等着接替祖上留下职位的幼童,深一层的意思就是这孩子家里祖父已经没人,也就是武官遗留下的孤儿。
不得不说大明朝廷对于世袭军官还是很优待的,老而无子朝廷负责养老送终,年幼没有双亲,朝廷负责培养长大,并且工作都给安排好,等十四五岁就能继承父祖的职务。如果是父辈战死沙场,不但官升一级,俸禄全额发放,还有可能接到南北两京武学培训。
只有没有了后顾之忧,武官们才能全心全弟地为大明在战场上拼命厮杀。
不过这种好处大多数人都不会想要的,朝廷养的再好,也不如有双亲在侧,何况这人脉的断档,升一级官都补不回来。张世安抬头一哂,自己已经回到了张家老宅的正门,冷清黑暗的胡同不见五指,只能借着月光摸到宅门。
门前寥落的,连守门的两边石鼓都各自缺了一角,上面乌暗暗的落灰连月光都照不亮,硬木大门漆面脱落,灰灰白白的煞是难看。
连个照路的灯笼都挂不上,这就是没有长辈在世的结果,如今的张家老宅正门已经成了这个百户宅子的侧门,自己所住的院子,表面上还是正院,但其实已经变成了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