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梯时还是牵动了肺部,血渗出在脚下滴落,走廊的灯光在纪伦视野里有些晃动模糊,失血过多导致,听到脚步声,许多舱门打开来,都是国人面孔,衣服整齐,根本没有睡,深夜等候着,这时夹道肃立,没有言语,一双双眼睛看着纪伦走过,用注目礼迎接……
……老船长听到战士胜利凯旋的消息,也第一时间过来,他一身旧的军礼服,郑重地戴着军帽,进来就啧啧称奇:“我碰见你女儿了,听她说了句是吸血鬼,这东西……妖邪啊,只听老一辈海员讲过西方传说,还是伯爵,都是英雄才能对抗,而且很难追杀根除,亏你能杀了它。”
“用了点技巧。”纪伦连连咳嗽着,染红了第二张手帕。
“悠着点啊!憋说话——”老船长爆出了家乡口音,戴上帽子,打开门:“我去叫医生……呃……”
门外,小海伦气喘吁吁带着医生出现,医生睡眼惺忪,明显是给睡梦中拉起。
老船长让开路,看了看跑进去的这个金发小女孩,又看看纪伦,笑:“小伙子有个好女儿啊”,便去了船只的各处,亲自告诉值守岗位的船员们消息:“咱们的英雄回来了~”
“喔哦——”在船只上下的各个舱室都是一阵欢呼。
水殿龙舟号原本是减速航行状态,国人组织起来提前进舱室入睡,趁夜里洋人也都陆续跟着睡觉了,没人注意,老船长维持着蒸汽锅炉最小出力——这时轮船是烧煤的,锅炉和蒸汽管道需要预热到一定压力才能驱动机械转轮,不能熄火,否则要一个小时才能重新发起来——而用最慢的速度航行。
这是为了避免纪伦消耗大。
船是张·爱丽丝航运公司的所有物,所有船员领的都是洋人工资,但心不在外面,他们没有能力上战场,而选择默默用着自己方式支持,构成了这个工业初起的蹒跚老大帝国里的重音。
……灯光昏黄的休息室,医生用听诊器检查着纪伦身体,结束后开了药,叮嘱了不能再动用力,又不好意思:“霞少尉让我在休息室等着了,我给闹钟定了一小时,瞌睡一会,没想到纪伦少尉回来这么快。”
“取个首级,就回来了。”
纪伦说的很平常,但周围人听得都是安静无声,小路双眼里已有了泪光,她活泼些的二姐巫山霞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有稳重的巫山烟说:“能让我们看看它的首级么?”
咕咚——
木瓜滚落在地上的声音,布包裹散开来,一颗狰狞的吸血鬼头颅摇晃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獠牙伸出,脸庞皱纹,白发苍苍,若非脸型还有之前那个年轻英俊小提琴手的轮廓,就要认不出来了。
但森邪分明告诉他们这就是同一个人,三个女人忍着恐惧感,仔细观察,看不出什么名堂。
倒是医生见多了尸体标本,笑着说“我还做过两年兽医兼职”,随手拎起来吸血鬼脑袋,将它张开的嘴巴合上,抹去陈黒血迹,双手在它痛苦扭曲的脸颊上一阵搓揉,这动作娴熟让几个女人都呆了呆,又听他说“还做过两年法医,对尸体装殓和整容”……话一说完,巫小路已经忍不住又后退着蹭了蹭位置,说来奇怪,她不害怕杀人如麻的纪伦,却会怕这种和平的医生。
医生将吸血鬼头颅‘整容’复原一番后,举起在自己面前打量了一下,推推平光眼镜,喃喃:“有点眼熟啊,洋文报纸上见过……”
之前交谈中知道,这个直隶第一医院颁发行医证的高级医生是有留洋,纪伦心中微动,刚要说话,小海伦捂住他的嘴巴,于是他只好表示闭嘴。
寻常国人家庭的小姑娘不会对长辈做这样直率无礼的动作,在众人惊讶目光中,萝莉摘下她自己的毛线帽子,显出一头短短的金发,用布列艾坦语对医生说她听到的那个标准名字:“Anthony·von·Marcus。”
医生神情微怔,手中头颅啪的失手掉在地上,重复问:“安东尼·冯·马库斯……你确定?”
“系。”小海伦重新戴上她的毛线帽,用不标准的帝国语回答。
“可是……十年前就已死了,我想起来了,是以前欧陆留学时报纸上看到安东尼的讣告,后来也在一些同学介绍的音乐沙龙印刷物上看到过头像……”
医生双手一拍,所有记忆都串联回想起来,让他脸色恍然:“这个欧陆闻名的音乐家,鬼才安东尼,五十岁死掉时,独意志王国首都十万人为其抬棺,弗兰斯帝国还发起交涉,争议他的安葬地问题,认为安东尼半辈子都在弗兰斯,所以应该埋葬在弗兰斯……”
“独意志人反驳弗兰斯人配不上一个贵族安葬,讽刺弗兰斯第一帝国老皇帝是在大革命中崛起,大革命……”
“说老皇帝并不是贵族,不是真正的王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