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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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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我说的做。”司马昱沉声道。

“严守口风,莫要让他人得知。如情况有变,台城易主,便携此物去幽州求见南康,请她护你性命。”

“父皇,事情未到那个地步,女儿不离建康!”

“听话!”司马昱加重声音。

司马道福哭肿双眼,抖着声音道:“女儿走了,谁来照看阿父?那两个奴……阿弟心思不明,且有太后在旁虎视眈眈,朝堂文武又是暧昧不明,阿父身边危机重重,女儿实在不放心!”

“无妨,我自能应对。”

见女儿哽咽不能成声,司马昱心生酸楚,又取出一张黄绢,提笔写下一份密旨,随金印封入盒内,叮嘱司马道福收好。

“之前几次委屈你,为父也是不得已。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莫要辜负为父之心。”

“……诺!”

司马道福退后半步,正身跪下,深深弯腰。额头触地,双掌扣于头前,行稽首礼。两行泪水滑过眼角,悄无声息。

“时间不早,出宫去吧。”司马昱和蔼道,“回府之后,立即命人打点行装。如姑孰不来人,你也要尽速离开建康。”

“诺!”

“到姑孰之后,大司马问起为父病情,当实言告知,无需隐瞒半分。”

“诺!”

司马道福红肿双眼,不似之前大哭,哀伤之意却是更甚。

“父皇也要保重!”

“去吧。”

司马昱摆摆手,疲惫的躺回榻上,慢慢合上双眼。司马道福站起身,看着形容枯槁的父亲,用力咬住下唇,很快尝到一股血腥味。

少顷,司马道福走出太极殿,宦者躬身行礼,入内殿伺候。

走到台阶下,迎面遇上司马曜和司马道子。

姐弟三人当面,谁也没有先开口。

看着满面红光的两个弟弟,想起重病在床的司马昱,司马道福怒气上涌,上前半步,长袖划过半空,卷起一道冷风。

啪地一声,司马曜被打得踉跄倒退,转过头,左脸留下两道清晰的血痕。

司马道福收回手,两片指甲齐根断裂,足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阿姊缘何如此?!”司马曜怒道。

“你不忠不孝,忤-逆父皇,气得父皇晕倒。不在父皇跟前侍奉汤药,去了哪里快活?!我身为长姊,理当教你何为孝道!”

司马曜脸色涨红,自知理亏。

自司马昱病重,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之前以孝顺闻于民间,如今气得亲爹卧床不起,无异于是自扇巴掌,一个“虚伪”的帽子压下来,无论如何摘不掉。

非是如此,他岂会前往长乐宫。

当他不晓得太后是何盘算?

奈何情况所迫,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司马道子暗中发笑,不想南康公主又将矛头指向他,挥手就是一巴掌。

司马曜没有防备,才被打个正着。司马道子则不然,立刻侧身半步,避开这一巴掌,更用力拍在司马道福前臂,力气丝毫不弱于对方。

“你……”

“我如何?”司马道子冷哼道,更是冲上前,狠狠-撞-上司马道福小腹,用力踢向她的小腿。趁她痛得弯腰,挥手扇在她的脸上。

婢仆要上前相护,被跟着司马道子的内侍死死拦住

“你算什么东西!”司马道子阴沉道,“父皇在,还能叫嚷几声,等到父皇不在,信不信我将你做成人彘?当初你辱我阿母,我可一直记着!和我摆什么长公主威风,想学南康那老妇,也掂量一下有没有那个本事!”

冷笑两声,司马道子袍袖一甩,绕开司马道福,径直走向殿门。

殿前护卫宦者犹如泥塑石雕,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对方才一幕视而未见。

“阿姊。”司马曜忽然开口,道,“道子是什么样,你也见到了。如他成为皇太子,阿姊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所以?”司马道福看着司马曜,双手捂着伤处,银牙咬碎。

“阿姊之前多有照顾,弟始终心怀感激。如果今后也能如此,弟定不忘阿姊情谊。”司马曜拱手,并不在意左脸的伤痕。

“你是说,让我站在你这一边,帮你登上皇太子之位?”

司马曜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仅是再次拱手,道:“桓大司马权势滔天,仍要顾忌京口和建康高门,不敢轻举妄动。阿姊其实和我一样,没有更好的选择。扶持于我,尚能维持今日尊荣。如若不然,后果会事如何,阿姊最好想想清楚。”

说完这番话,司马曜迈步离开,再没有回头。

独留司马道福站在原地,死死攥紧手指,指甲硬生生折断,断口扎入掌心。

血珠顺着指缝滴落,染上青石地面,留下几点如墨的深痕。

幽州,盱眙城

慕容冲一行抵达三日,走过西城坊市,皆是大开眼界。

鳞次栉比的商铺,接踵摩肩的行人,迥异于廛肆的布局,繁华热闹得超出想象。

论地盘大小,盱眙不及邺城五分。但就客商和店铺,已是旗鼓相当,甚至超出两成。

随意走进一家杂货铺,靠墙订着成排木架,架上分作数个区域,货物种类齐全,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慕容冲走进坊市,先后穿过两条街道,见识过排着长队的食铺,挤-进过人头攒动的糕点铺和糖铺,绸缎铺、银楼和胡商开设的彩宝铺同样没有错过,甚至还到牛马市走过一遭。

回到客栈时,身上的钱袋已是空空如也,换成小包的硬糖、精致的绢布及数件精巧的木制机关。

“桓容确有大才。”

摆弄着精巧的木鸟,慕容冲紧锁眉心。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换成他自己,绝对无法将幽州治理到如今地步。

“明日,明日就上南城!”放下木鸟,慕容冲下定决心,正色道。

“殿下,桓容未必不知我等入城,此时按兵不动,恐是另有打算。”随行谋士道。

“我明白。”慕容冲略显不耐,摆手道,“但事情紧急,不能拖得太久。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市铁器?”

秦氏压根不可能,氐人隔着千里,吐谷浑……那里工匠的水平还比不上高句丽。再者说,以吐谷浑王的行事作风,十成十拿钱不办事,转头更会将人出卖给秦氏。

“我意已决。”

谋士正要再劝,房门忽被敲响。

“何事?”一名护卫上前应门。

“有客来访。”

有客?

房门打开,护卫瞳孔骤然紧缩。

跑堂退到一边,几名身着皮甲的州兵立在门前。

典魁一身硬铠,浑身煞气,威武慑人。门内众人悚然一惊,本能的按住佩刀。

“诸位无需惊慌,”典魁抱拳,瓮声瓮气道,“获悉中山王大驾光临,使君特遣仆来相迎,请过府一叙。”

慕容冲见过典魁,深知此人勇猛非凡,身边的护卫未必是对手。何况他本就想见桓容,如此倒也省下一桩麻烦。

令随从稍安勿躁,慕容冲抓起佩刀,迈步走出房门。

见到立在楼下的两什州兵,到底没忍住,出言讥讽道:“这么大的阵仗,着实令冲受宠若惊,桓刺使当真客气。”

典魁咧开嘴,道:“使君有言,之前战场相遇,未能让殿下一观南地风光,实为遗憾。今殿下大驾光临,当勉尽地主之仪。”

地主之仪?

慕容冲皱眉,仔细打量典魁。

想起那个站在武车上,貌似弱不禁风,实则暗藏杀招,害得自己落马被擒的少年,猛然间一凛,脑中敲响警钟。

他的预感很准。

此时此刻,桓使君正闲坐廊下,一边喂着小马一边考虑,肥羊主动上门,是该做个长期打算,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命中要害,做一锤子买卖。

“为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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