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双羽一怔,诚实告知,“好像没有。”
他点头,“那就不用再客气,浪费时间。”
容昱这两句话说得比平常语速稍慢,似乎在强调,似乎怕她听错。狄双羽听清了,却没听懂。是暗示她如果喜欢,就该坦率接受他?不对,容昱讲话没那么有技巧的。
“你又摇头。”他指控,不忘告诫她,“打球时候专心点,不然受伤要怪我强拉你出来。”
“我能那么不讲理吗?”她尽择漂亮话说。
容昱撇撇嘴,不屑反驳她。
狄双羽看着他这最寻常的表情,忽然想到,像容昱这么个自我到单纯的家伙,或者她本不需要用什么关系来定位他和自己,或者就是这样一种没关系的关系,偶尔见面聊聊天,见不到也不会牵挂,怎样都行,最普通不过的人际。脑子里冒出庸人自扰这个词,没来由心情大好,“打完球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可以。”他也没对她的主动示好有何反应,回答得一板一眼,像在批示下属报备。
狄双羽龇牙直乐。
容昱不解,“哪里好笑?”
狄双羽问:“你是不是早就打算了待会儿要去吃饭啊?”
他呵呵笑道:“还没来及打算,我说了你肯定也要告诉我晚上减肥不吃东西。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说不行。”
她尴尬地看下偷笑的司机,“涮羊肉您吃吗?”
“可以。”他对吃倒是不大挑剔,除了那些洋快餐,基本放任她点单。
“我给您找家很好的馆子,那儿手切羊肉片一绝,片片0.7毫米,可以透过肉看报纸。”一天没用心吃东西,两句话先把自己说得直吞口水。
他鄙视地瞥着这个谈到吃立刻神采飞扬的女人,“直接看多好,干嘛透过肉看?”
她的热情没那么容易被浇熄,“完了,现在就想过去吃。”
“别想,吃完怎么运动?”
“我们可以只吃,不运动。”狄双羽觉得他钻牛角尖了,“吃饱喝足睡一觉也挺舒服啊,何必去花钱挨那累呢?”
“你说不服我的。”他笑起来,“先去打球,然后你想吃什么都行。”
狄双羽耸肩宣告妥协。做人不好得寸进尺,她陪他打球,他陪她吃肉,多公平。
结果才打了两场,狄双羽刚活动开四肢找到挥拍感觉,容老板竟然张罗收队吃饭去,狄双羽嫌他扫兴,“容总老矣。”
“胡说!”他当即翻脸,“是怕你不常运动,跑太多了拉伤肌肉。”
看他们停拍说话,司机把容昱电话送过来,说有几通着急让他回电的,狄双羽顺势接过他的拍子递给司机。得到容昱眼神许可后,小司机方敢下场应战。
这孩子打得不好,或者是不好好打,狄双羽也只得把对付容昱的劲头收起来,羽毛球四平八稳地在空中反复划一条弧线。容昱电话讲完了,站在边上看他们每个回合都打上十几二十拍,取笑道:“你们这么玩多费球拍。”
狄双羽挡住球落进自己手里,“不是省了弯腰么。”说着扬扬球拍,“来啊,您上场捡会儿球?”
他不受将,扔她一瓶矿泉水,“你还玩?明天腿疼手疼的上不了班。”
“放心不会。”接过来猛灌了一口,将瓶子递给司机让他捎带到场外,“谁说我不常运动了?今天我本来要去做瑜伽的。”这话不是临时编的,真约不到人的话,她是想去做个瑜伽放松下,当然肯定不如打球来得痛快撤火。
“哦?”容昱倒有些怀疑,“不是跑到哪里通宵喝咖啡写稿子?”
狄双羽记起有回在转角茶座,曾看他向服务员问过一些关于她的事,就是这类消息吗?她想笑他无聊,又忽视不掉感动。谁会不希望自己被人关心呢?“再打两场吧,容总。我才发现心情不好的时候,流汗比流泪有用。”
他望着她笑,“你又不想涮羊肉了吗?”
她用拍子掂着球,“反正羊都切成片了,跑不掉。”容老板一言九鼎,也跑不掉。
狄双羽实在没想到,这些活物都乖乖的存在,她那没手没脚的钥匙包却不知跑哪去了。从俱乐部找到饭店,还绕回公司翻了一圈,沮丧地下楼来,对等在车子外面的容昱摊开双手,“您知道换锁的电话吗?”看他的表情,保不齐连换锁这行当都没听过。
“找警察。”容昱的方法总是简单粗暴但绝对能解决问题的。
“还是先不换了,钥匙有可能落在桌上被同事收起来了。”以前出现过这情况。
他提醒她,“没有备用的吗?”
“我同学那儿有一把,但是她没在北京,还有她家的备用钥匙也在我包里……”看来一顿数落免不了,只求葭子不要当着小云云的面管教她。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听关允的话待在他家别出门,起码不会闹到无家可归。也好在没拿他家钥匙出来,要不然这一包岂不丢了三户人家。狄双羽揉着脑门,无奈得呵呵直笑,“看来还真要去喝咖啡写稿子了。”
“别闹了。”他转身拉开车门,“找个酒店。”
她站在原地仰头数星星,“身份证在钥匙包里。”
他一怔,怒了,“你这是什么习惯!”摔上车门又退了出来,“现在就确认有没被同事收走,没有的话马上回去把门锁换掉……打110好了。”
“别,良民不与官家打交道。”只是丢钥匙而已,她每年都丢个两三回的,不想把事情搞大。并且她还想到有个可能遗落的地方没找,就是关允家。昨天从包里拿东西了,随手把钥匙包掏出去,今早出门忘了收也说不定。她没跟容昱提这茬儿,只说:“我身份证上不是现住地址,不会出什么事。明早再确认也来得及。”
看她这不慌不忙的认命相,猜也不是第一次丢钥匙了,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容昱就对她沿用如此不科学的物品保管方式很不理解,“身份证和钥匙放在一起?”
“原来是放钱夹里的,人家告诉我,这要是丢了就坏了,里面所有的银行卡都得被清空。”
“你告诉我现在这样好到哪里去?”
狄双羽再度望天,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么悲凉的处境。“往常都是去朋友家住。”
容昱也认命了,“走吧。”
狄双羽眨了眨眼,将目光从一弧苍穹收回。容昱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已经坐进车里,“还有什么事?”
“去哪儿?”还是确认为先,以免出自作多情的糗事。
容昱给她的猜测打了个勾,“我家啊。”
果然——狄双羽连忙澄清,“我说去朋友家的意思不是要去你家……”
“要去谁家上来告诉司机!”容昱对支支吾吾的人显然没耐心,升上玻璃,瞪着车外的人影,冻得木耳晒干了似的,纳闷地嘟囔,“缩成一团就不冷了吗?”
糟糕,惹毛他了。狄双羽叫声不妙,迅速坐进车里,空调的热风吹得她连连寒噤,冻僵的思维也渐缓和。她刚那种说话是有歧意,简直就是说容昱不算是朋友。人家陪玩陪吃还陪着满北京城的找钥匙包,她却急于将他划在朋友圈外。转过来小心地瞧着他的脸色,“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不大方便。”
容昱微侧过脸,“我说过不用客气。”
狄双羽哭笑不得,“这回真不是客气。”
“有空房间,你不用睡沙发。”
“好吧……”
“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