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结果
喜欢钻牛角尖,喜欢计较的我,对实际得失看得并不重。我有自己的天秤,在别人看起来得不偿失的买卖,往往在我觉得,就那么回事吧。
爱情里的得失啊,跟炒股票差不多。
简单地讲,投进去十万块,再坏不过全部赔光,对不对?考虑到这种结果了,可以承受,那么我就可以付出了,对不对?
于是爱了。满仓!
结果一开始就被套牢了,等发现自己是最高点买入的时候已是血本无归,套着吧,也许会有奇迹。
“事实就是这样,当最坏结果到来的时候,你明明已预料到,也做承受的准备,但你就是做不到那么认命,眼睁睁看着最坏结果发生。”
然后我会继续往里砸钱,想法设法地撑着,延长可期待的时间,给奇迹更多实现机会。
不知不觉地,付出的这一切已超出承受范围了,期待的奇迹还是没来。
然后我才发现,最开始我就犯下了一个没常识的错误,那就是从来没问过自己:
一支股从一块钱涨到十万块,这是怎么样的期待值?
2009年12月22日
关允谈到去南京发展,虽无具体时间节点,但大致计划已明确于胸:人员配备、业务基础、运作模式,甚至是他在哪种契机下,正式离开瑞驰,离开北京。他没说会离开狄双羽,这有两层意思,一是他觉得北京和瑞驰都是死的,去南京势必带不走,而狄双羽一个大活人,到哪儿都可以跟着;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狄双羽直觉地选择了后一种可能去相信。
直觉这种东西,谁也控制不了的,关允给她的信心,也不足以让她乐观。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乐观的人。
狄双羽遇事习惯了往坏的方面想,她决定一件事,是首先要看最坏的结果如何,如果这结果能够承受,那么就可以去做。她觉得自己的这种做法挺无可厚非的,对于和关允的感情也是这样。
从开始就知道他心不在自己这里,这段拉扯不清的感情,最坏也不过回到从前的陌路关系,顶多再上些许遗憾,这结果在可承受范围内,所以她可以去爱。他能有所回应,那再好不过,若仍只是眷恋过往,亦在她预料中,亦为她所欣赏。
狄双羽不理解自己对他是怎样一种拧巴的欣赏,但是和关允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要这样去调整心态。否则,便无法面对他提起赵珂时的眼神,不舍、怨恨、还有一丝无可奈何的想念,和疼。
之后想起来,所谓“欣赏”,不过是她自我哄骗的说词。你看这爱情多么真挚可贵,这男人多么情深似海,以达到精神上的趋同,心甘情愿去压抑内心的失落,未获得对等感情的失落。也许真的有人会爱上别人的爱情,但不会是善妒的天蝎。
狄双羽拥有天蝎座所有的负面特质,猜疑、善妒、记仇……并且极其擅长掩盖这些情绪。最后这点很要命,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代表愿意控制,当想不想控制的时候,就会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攻击性。
她太在意一些小细节,明明知道没意义,还是在意,自己也很苦恼。
之前给关允收拾房间时,狄双羽偶然看到赵珂的日记,只言片语,时记时不记,里面有提到过楚楚:
“和楚楚逛街,一口气买了四条床单,对这些东西就是没有抵抗力。觉得哪个都好看,哪个都不能不买。猪说我又乱花钱,当天晚上就被他抽烟烫坏了一条。”
狄双羽是看到这个,才知道楚楚是赵珂的朋友,联想起关允和赵珂短信的内容,直觉以为关允与楚楚有过什么不清白的事,被赵珂知道了闹起来,楚楚没脸见人要求死。赵珂把孙莉逼自杀过,所以这情节也不算离谱……到后来是证实自己猜得太苟且了,当时不知情,就心说关允这张床到底睡过多少女人啊,一怒之下把里家床单被罩全换了。
关允是在很久以后才发现的。狄双羽洗床单,让他帮忙晾,晾了两条他忽然问:“你新买的床单?”
狄双羽点头承认,“好看吧。”她一脸无知的嫌弃,“原来那些床单太土了,铺上去把挺好看一张床弄得跟八十年代卧室似的,让我全扔了。你品味有待提高噢,关总。”
“女人就喜欢折腾这些东西。”他笑笑,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才买没几个月,扔了干嘛,浪费。”
“舍不得啊?”
“你折腾吧。这屋里除了我,你爱扔什么扔什么。”
狄双羽冷哼,升好晾衣杆瞥他一眼,“看你不顺眼把你也顺窗扔出去。”
他在她屁股上轻踢一脚,“变态狠心女作家。”
不知道是否因为她总撂这样的狠话,弄得关允很怕她,是字面上的怕,怕她同他吵闹,怕她做出他收拾不了的事,他甚至亲口说过:我怕有一天你会杀了我。
这令狄双羽非常挫败,一个自己费心去讨好的男人,居然会怕她。
只要稍微察觉她情绪不对,他立刻哄她,也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哪里有错,只是一味的哄。买提拉米苏,还讲一些她听了都会因为自己笑不出来而感到尴尬的冷笑话。至于她生气的缘由,他向来不会过问。问了又会想起来,岂不是白哄?这种态度传达给狄双羽的信息就是:我们过一天算一天,开开心心不好吗?
狄双羽常常想,自己若也能抱着这想法同他相处,肯定会比现在和谐许多,不会那么容易气到自己吓到他。可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话,她根本就可以选择不爱他好了。
很多事没法儿控制。
夜里睡不着,去客厅写字,意外听到他接电话,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屏息细听。“这么晚了不可能是正当电话”的想法,她控制不住,光着脚小心走过去,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他声音很低,“……那你现在要过来吗?”
狄双羽瞬间崩溃,剩下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退回来跌坐在沙发里,满脑子都在想,等他赶自己出去,还是她主动收拾东西走人,哪种做法来得更有尊严。
关允打完电话出来,头疼地看着她,“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狄双羽问:“她要过来吗?”
关允一愣。
“我……”马上就离开这房间吗?才开个头就堵了嗓子。卑微至极的话,她实在问不出口。本该气汹汹指责他,你在哪个野狐狸勾搭,不是吗?她是女朋友啊。可为什么一对上赵珂,就这么没底气这么廉价呢?简直像个随人召来喝去的妓女。
那是她第一次在关允面前掉眼泪,为自己侮辱的自己。
关允睡意顿消,坐过来托住她的后脑,专注望着她,“为什么哭啊?”他问得手足无措,像对待一个无故哭闹的小孩,想问明原因,又得不到回答,索将她往怀中一拥,拍着她的背轻哄,“好了好了别哭了。”
被这样抱着,彼此看不到表情,狄双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哭起来,一声比一声大。
她足足哭了半小时,还没有收势的意思,关允被勒得快窒息了,很担心她这样下去会哭坏身子,想看她脸色,她又抱着不肯松手。他没办法,只好一下一下温柔安抚,间或叹息。
狄双羽终于哭累了,离开他的肩膀。
关允迫不及待活动下关节,“出了什么事?”
狄双羽两只大眼肿得厉害,望着他只是抽泣。
他伸手刮下她脸颊的泪珠,“说说吧,你到底哭什么啊,这么晚了还不睡。”
狄双羽看一眼挂钟,“……还要出去吗?”
她嗓子哑了,有一点失声,他没太听清,以为她自己要出去,“你要去哪啊这么晚了。”
她嘟囔着说:“你不许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