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济农已经是瓮中之鳖,反手可擒。连徐鹏举都能看出来是常家四兄弟的刻意为之,苏默又如何看不出?不过他倒也并不着恼,一个新进之人想要溶入一个团体,总要有些必要的考验,古今中外盖莫如之。
而他此刻所考虑的,该是后面接下来的蒙古大军,要如何应对才是。徐鹏举只看出对付山洞里的济农是考验,苏默却知道,常家兄弟真正的考校,即将到来的蒙古骑兵才是主菜。
常家本是大明最顶级的军武世家,虽然早早的退出了政坛,但那骨子里深刻的东西,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可,就必须在他们重视的方面有拿得出手的玩意儿来。
显然,起初魏壹派人来传信,问是不是要放弃追杀济农来躲避追兵,苏默坚决的回应了后,算是完美的过了第一关。这也是常家兄弟留下来,跟他装疯卖傻、插科打诨的原因。
若是他先前做出的是相反的决定的话,苏默相信,这会儿的场面就应该是常家兄弟拎着济农的脑袋,和他客气的分道扬镳了。
只是明白归明白,眼下的情形是以一千对一万,众寡悬殊达到了一比十的比例,想要战而胜之,苏默心中也是惴惴。
他先前做出那般决定来,正如他自己说的,就是因为明白,在空旷的地形中,自己是绝对跑不过一出生就在马背上的这些蒙古兵。唯有进入山林密布的地形,才能最大限度的抵消蒙古人的优势,从而换取一线生机。
既然他能看出这一点来,常家兄弟世代簪缨,自然也不会不明白。那么,他们难道真是想要看自己如何胜出吗?不对,应该不是这样。
常家先祖常遇春,当年虽然纵横天下睥睨六合,但却也达不到这种以一敌千的非人类程度。那么,常家兄弟想看的,其实并不是自己如何胜出,而是……
想到这儿,苏默仔细回想了下过来后看到的情形,眼中渐渐明亮起来。
另一边,看着苏默默默的走到了一边,打闹着的几人也渐渐的停了手。
老大常虎直起身望了望站在大石上的苏默,伸脚踢了踢仍赖在地上的徐鹏举,低声道:“举哥儿,你这位老大会不会恼了咱们?”
徐鹏举睁开眼瞟了四兄弟一眼,这才缓缓爬起身来,撇嘴道:“放屁,你当我老大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他嘴中骂着,脸上却也有些悻悻的神色露出。
老二常豹憨厚的脸上忽然一端,正色道:“举哥儿,你也莫要怨怪咱们。这本就是老爷子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话又说回来了,能让咱们老爷子费心思考校的,当世又有几人?只此一点,也值得你那位老大自傲的了。”
徐鹏举悻悻的哼了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只将目光看向正往那山洞口外,不停搬运堆积枯枝的士卒身上。显然,这是苏默刚才的安排,这是要将里面的人当耗子一样来熏啊。
徐鹏举不由的咧了咧嘴,真心替里面的济农悲哀。平白无故的干吗来招惹苏老大啊?那人一旦对付起人来,手段可叫一个阴损歹毒无下限,这下可有的受了。
果然,很快堆积的枯枝差不多了,有小校引火点燃了。几个军卒躲在洞口两侧弓箭射不到的地方,不断的挥舞着临时编织的简单扇子,将浓烟往山洞里送去。
外围离着数十步的地方,两排弓箭手弯弓搭箭,密集的箭矢对准了洞口,只待里面的人一露头,便能让其立时变成刺猬。
常家兄弟走过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观看,听着里面开始有不断的咳嗽声响起,都是相互对视一笑,常豹笑道:“那位果然是个阴损的,这比咱们想的填土封洞更歹毒,活活的就是生不如死啊。”
常虎几个也都笑着点头,脸上都是一副见到同道中人的欣慰。徐鹏举看的不由一个劲儿翻白眼,这帮王八蛋跟苏老大混到一起后,真不知要有多少人倒霉了。
也是奇了怪了,那位常家老爷子,怎么就对苏老大这么感兴趣了?竟然还特意嘱咐了常家这几个祸害,搞出什么考校一说来。偏偏还要威胁自己不许多嘴,尽量予以配合。这要回头被老大知道了,也不知自己该如何交代才好。
这么想着,脸上不由的又露出苦涩来。
常豹在旁看的清楚,抬手拍拍他肩膀,正色道:“举哥儿,你也莫要怪家祖。要知道,如今朝中,咱们武勋将门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几位国公的影响力,自土木堡之后更是江河日下,再过上些时候,怕是连自保都成问题了。而我常家虽然不在庙堂,但皇帝何曾有一日放松对我常家的监控?若没个有本事的,又如何能居中担起几家联系的大任?此事魏国公他老人家也是这个意思,若果苏哥儿真个是明白人,便也当不会怪责与你。”
其他常家几个兄弟此时也都面色肃然,微微颔首点头。若是苏默在这儿,必然会看出来,常家四兄弟中,竟然不是以老大常虎为首,而是这个老二,貌相最憨厚老实的常豹,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徐鹏举听着常豹的一番话,默然不语。半响才轻叹一声,遥遥望着那边苏默的身影,苦涩道:“罢了,长辈们的智慧不是我等所能企及的。眼下我只是担心,你们刻意引发的这个局要怎么解?”
常家兄弟也都默然下来。半响,常豹却悠然一笑,轻轻的道:“如果苏哥儿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神奇,我想他一定会有决断的。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