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了一ri,入得巴山。大巴山西起摩天岭,东至神农架。山上古木参天,异草极众。三人行得半ri,王琉琳见头上乌金正当中,喘口气,道:“再走一段路,应该有山亭。”李君涛道:“两天没喝水,渴死我了,大哥你渴不渴?”王琉琳点头应道:“我也渴。”再走了一段路程,突见前面有家茶肆,内里已坐满人。李君涛急不可耐,冲上前去就叫了碗茶,咕噜一口喝了一大碗。
燕恒秋朝东南角看去,见那坐着雷震天、宋旦和雷娇娇数人,他朝他们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了声招呼。再往北瞧去,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他眼瞳,刹那间,他的心不由得急跳了起来,呼喊着道:“他怎么来了?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人雍容的气质使脸上呈现着一股富态,虽是布衣打扮,也难掩他眼中睥睨天下的神态。那人呷了口茶,对身旁一位着灰衫的方巾儒生道:“辅机,你说那吕布神位会押到哪里?”方巾儒生捋了下嘴角的两处短须,道:“回老爷,以辅机观察,这间茶铺新建不久,茶铺的老板应该知道。”那人哈哈一笑,道:“这茶铺既然是新建的,又如何知道?”方巾儒生不答,转对茶铺老板唤道:“掌柜的,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却未听到掌柜回应。
燕恒秋朝掌柜瞧去,只见掌柜目不转睛地盯着雷震天一桌。燕恒秋心中奇怪,再细看雷震天,只见他与宋旦的目光向东面看去。燕恒秋看向东面,只见东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处青山脚下,一个牧童拿着绳子在放牛,可绳子并没有牵着牛的鼻子。在牛的不远处有一块绿油油的稻田,田里青秧长得欣欣向荣,可是牛儿只顾着吃草,没有丝毫要到稻田里吃青秧的意思。“噫!好奇特的一幅《牧牛图》!”那个叫辅机的儒生奇异地道。他的主人带着布帽,正在喝茶,闻言问道:“谁画的?”辅机道:“画的落款是一个名叫钟馗的人。”
燕恒秋乍见《牧牛图》,心内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走向那个熟悉的主人,问道:“不知在这里如何称呼您?”那人忽见燕恒秋,先是一脸惊吓,随即平静地道:“想不到十多年未见,燕大侠容貌一点也没变,你叫我李天好了。”燕恒秋笑道:“李家天下,好名字!”闻言,茶肆里的所有客人均转头过来看了李天一眼。李君涛追了过来,轻声问燕恒秋道:“燕叔叔,这位李天究竟是谁?”燕恒秋道:“君涛还是不知道的好。”李天初见李君涛,一时怔住,问道:“李君羡?”李君涛摇了摇头道:“我是李君涛,前辈是否认识李君羡?”李天哈哈一笑,道:“有过几面之缘。”接着又道:“想不到你如此年纪就出来闯荡江湖,还在金陵码头设立文武关,文关为商汤伐夏桀帝,周武王伐殷纣王的行为是否有违君臣纲常,我说得可对?”李君涛心道:“他消息这么灵通,又姓李,想来是朝廷大官,我得小心应对。”想到这里,笑道:“不错!”李天反问道:“那阁下以为高祖伐隋炀帝,是否也有违纲常?”李君涛沉声对道:“隋炀帝无道,高祖以臣伐之,上应天意,下顺民心。草民设立此文关,其实也是想告诉世人,高祖伐隋炀帝是顺从天意民心,当今天子是仁君之后。”李天闻言微微一笑,燕恒秋绷紧的心顿时一送。那叫辅机的儒生笑道:“说得不错,当今圣上是位贤君,好比尧舜禹汤。”说着瞄了李天一眼。李君涛瞧在眼里,心内翻起滔天巨浪,激动万分,暗道:“想不到他真的是大唐天子李世民,李世民、李世民……”心里喊着,眼睛死死盯着李天。王琉琳上来握住他冰凉的双手,轻声唤道:“涛弟!”李君涛回过神来,见是王琉琳,又见他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像娘亲在身边一样的温暖,道:“大哥,你的手真温暖!”王琉琳闻言,羞得脸火红,急忙抽回那双握着的手。
“雷震天,你出来!”茶肆外一个女声厉声叫道。雷震天闻言放下茶碗,与宋旦对望一眼,摇头苦笑。两人起身,宋旦高声道:“华姗,我们出来了。”说着,离桌而去。雷娇娇拽着雷震天,雷震天推开她的双手,说道:“乖孙女,爷爷不会有事的。”雷娇娇闻言只好跟着一道出去。来到茶肆外,一名妇女提剑指着雷震天,正是华姗。华姗厉声问道:“雷震天,你还记得先父华晓峰?”雷震天轻叹一声,道:“我又怎会忘记?”宋旦道:“当年令尊与我俩还是兄弟,只因窦公时运不济,时势不与,华兄脱身离去,宋某一时气愤,出手相拦,我与他大打出手。”华姗悲愤道:“窦建德兵败,已是穷途末路,先父yu退隐,你这贼人竟然出手阻拦,还好先父武功高你一筹,才没给你所乘。却没想到雷震天这卑鄙小人,出手暗算,要了他xing命,枉先父平时待你们如亲兄弟。”原来事因窦建德争天下失利,华晓峰yu抽身离去,一时兄弟不和,出手相残。雷震天无语,华姗悲泣地道:“先父一死,幸亏钟馗大哥赶到,不然华姗哪有命活到现在,可恨钟大哥听信了你们的鬼话。”雷震天叹道:“当时我不愿天下归李家,于是发誓,只要李家善待百姓,十年后天下太平,自当一死以还华大哥的xing命。”
“娘!”茶肆掌柜走出茶肆,向华姗走去。雷娇娇身子一震,内心隐隐不安。掌柜扶着华姗,冷眼看着雷震天和宋旦,道:“如今贞观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我外祖父过世了十几年,你们也该还他的xing命了!”宋旦含笑看着雷震天,道:“我原想这家茶肆掌柜的为何在我们的茶里下毒,现在明白了,还好我早已替娇娇她们解了毒。”华姗咬牙跺脚气愤道:“可恨,我一时疏忽,竟然忘了你是笑佛圣手宋青山!”宋旦道:“宋青山已是前尘往事,不可再提,我知道自己有罪。”说完,宋旦与雷震天两人嘴角溢出鲜血,雷娇娇大惊,王琉琳也是脸se大变。
雷震天与宋旦摇头分别看着两人,示意他们不要冲动。雷娇娇与王琉琳强忍着悲痛,只听雷震天朗笑一声,伸手拭去嘴角鲜血,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的鼙鼓,对宋旦道:“宋兄,我们来首当年窦公在世时教我们的歌。”说完,右手食指弯了起来,以指节背敲在鼙鼓正面,轻微的鼓声一起,两人齐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唱到这里,雷震天转对华姗道:“我们可曾忘记对钟馗兄的诺言?”华姗心中一酸,心道:“想不到他们两位堂堂男子汉没有战死沙场,却死在我手上。”一时无法作答。雷震天对宋旦道:“兄弟,我们可以去见窦公和钟馗兄了。”宋旦含笑点头。雷娇娇哭了起来,雷震天看了她一眼,对她道:“乖孙女,告诉你苏大哥,不要为我报仇,我雷震天的徒弟,他苏定方的剑,只能在沙场上杀敌。”说完与宋旦相抚一笑,气绝而亡。
雷娇娇突然失去一位亲人,伏在雷震天尸体上恸哭。王琉琳泪流满面,奔出茶肆,抱起宋旦的尸体,不发一言。李君涛看着,觉得诧异,耳边听到有人叹道:“唉!窦建德也算是一代英雄,可惜雄才不济……”后面没有说下去,李君涛瞧去,只见李天别过脸去见那副《牧牛图》,嘴里喃喃道:“牧牛牧牛,牛乃实诚之物,君子自守,牧牛实乃自牧啊!”想来钟馗此话自有深意。李天起身对方巾儒生道:“辅机,茶凉了,我们走吧!”燕恒秋见他要走,让开道:“路上小心。”李天颔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茶肆一时不剩几个人,雷娇娇带着雷震天的尸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