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了孔家大门之后,该去何方呢?苍茫大地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停靠,贺子藏难免心灰意冷,生命终将会走向灭亡,归于尘土,但其过程是需要找到方向与栖息的。
此时五味杂陈、万般滋味一齐涌易未忆的上心头,他心中想道:“师父神秘失踪,下落全无,五侠镇内又惨案连发,迷雾团团,查案缉凶,一头雾水,案发现场的唯一见证者孔笙有痴痴呆呆,有如痴儿一般,而师父所托之事,《妙奕天机》又为雪山派林妙语所夺,当下之事,唯有尽快查明五侠镇的连环凶杀案,脱身而去,登玉龙雪山,寻回棋谱。”他想到这儿悲忧的情绪转为激愤,不禁加快了脚步,转而又想道:“野人岭中极其神秘,听那ri虬髯老者所言,似乎山岭之中尚有其它奇异生灵出没,yu弄清事情原委,看来非得亲入山林一探究竟,看看其中玄妙。”
想到这儿,贺子藏分快步向前方走去,已然走出孔宅,步入丛木浓密的山林之中,此时,一只山鸟,破云飞去,“唳”的发出一声长鸣,余音袅袅传来,一如人类丧亲哀戚而短促的悲号,怜悯着生命的易逝,又似人类轻蔑而讥嘲的讪笑,讪笑着造化弄人的荒谬。
只是它的鸣声方止,自己也在浓雾之中撞向一片山壁。
贺子藏脚下如飞,匆匆而行,望见这只山鸟急速下坠的尸身,他悲叹一声,低头之际,瞥见一株药草,停下脚步,此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想起了那ri替自己求情的灵猿,想起了它的伤势,却也不知它的伤痊愈了没有。
贺子藏蹲在那株药草前,将它拔了出来,摘茎取叶,放入口中嚼碎,将它包好,收入自己的衣怀,又继续往前方走去。
原来那株药草名唤虎骨草,有治疗刀剑外伤的疗效,贺子藏曾随师父戚长空行走江湖,与人交手,刀剑无眼,难免会受伤,又一次与人斗剑,他被人刺伤左臂,曾见过师父就是用这种草药含在口中嚼碎敷在自己伤口之上,不到三五ri伤口就痊愈了,自此,他便默默记在心里,但凡受伤之时,他都会寻找虎骨草治疗自己的伤口。
他始终无法忘记了那ri被自己刺伤的灵猿,见路旁山石角落里生长着虎骨草,想起了负伤的异种灵猿,心中担忧,便想到了替它摘采草药。
方才听闻飞鸟鸣啼的山空里,此时道路旁也只剩下一株苍虬的孤松,犹自挺立在凛冽的山风与缥缈的云雾里。而那急坠而下的山鸟被自西北吹向东南的寒风,吹得斜斜飘开。
贺子藏脚底生风,施展轻功,又是一阵疾驰,不知不觉已然进入到野人岭中,此时,已近午时,周遭万籁俱进,听不见虫鸣鸟啼,看不见兽迹人踪。
贺子**自一人在山间走着,细心留意着身边的动静此刻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十分的注意,行了两里的路程,贺子藏依旧绷紧着神经,片刻都不敢松懈,却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猿啸传来,贺子藏端目望去,声音似乎是从左边的松林之中发出,他连忙铆足了一把劲,把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到双腿上,轻一踏地,鱼跃而起,窜起一丈五六,吸一口气,轻踩枯枝,借着枯枝摇曳微弱的力量,往前方飞去。
顷刻之间,贺子藏已然置身浓密松林之中,放眼望去,见一只人正持剑在对付一只猿猴,人猿对视,眼眸里迸出愤怒的火光,炙热无比,紧张的气氛让场景显得很是热烈。
那只猿猴已经负伤,其中一臂,血流不止,贺子藏仔细一看,心中骇然,原来那只猿猴自己识得,正是那ri替自己向虬髯老者求情的猿猴,而负伤流血的一臂,正是当ri自己所刺的一剑伤及的一臂,可能是由于一番人猿恶斗,使得伤口裂开了。
贺子藏的目光再往那持剑之人身上望去,见那人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手中一把利剑泛着青芒,寒气逼人,由于那人以背对着,看不清容貌,ri光将他的身形投在地上,人影憧憧,树影婆娑,魅影堆叠,奇诡无比。
见此阵势,贺子藏心中又生疑惑,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人,暗自思道:“奇怪!此人身形与那ri在山中所见的虬髯老者相差甚远,莫非这山林之中还有其他奇异人物?他又为何要与这只灵猿为敌?难道那ri虬髯老者口中的‘奇怪的生灵’就是此人?”
想到此处,贺子藏的思绪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圈层,低头沉思,一连窜疑问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越想不明白就越想,越想就越想不明白,他的思绪在致命的凌乱逻辑之中迷失了方向。
忽然,一声轻啸折断了贺子藏的思路,贺子藏从自己的思索之中惊醒,举目望去,目光落处,那只猿猴倏地跃起,带起一缕寒风,龇牙咧嘴,扑向那人,那人却不紧不慢,丝毫没有恐惧之意,踮脚,进剑,往那猿猴另一臂刺去,手起剑落,恍眼即至,速度极快,势不可挡,贺子藏想要出手已经晚矣,那一剑刺穿那猿猴的一臂,霎时,鲜血如注,濡湿了毛发,也沾染了掉落在地上的松针。
中了一剑之后,那只灵猿“吱吱吱”乱跳,只见那人轻笑一声,将长剑一紧,躬身、起势、出剑,又是一剑!多么狠辣的一剑,殊知那是致命的一剑。
此时,那一剑挥至,贺子藏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急速拔剑,将剑向上一挑,从旁侧顺势拨开那人挥下的一剑,由于出其不意,贺子藏突发的一剑,将那人逼退了几步,那人见突然杀出一人,未曾料到,心中的惊骇不已,目光一瞥,在贺子藏的身上停留片刻,迟疑了一下,收剑、直立、右脚轻一点地,飘然而去,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而贺子藏剑在手中还未端平,身子尚未站稳,连退数步,方才立住,正yu正面去看那人容貌之时,却发觉那人已经了无影踪了,那人的身手绝对在贺子藏之上数等,却似乎是有些惧怕,然而,就在那人转身离去的一瞬,贺子藏瞥见到了那人手中那一柄尽带杀气的长剑,有些熟悉,凌空剑,师父的贴身佩剑,不,一定是幻觉,对,幻觉。
此刻贺子藏的心绪凌乱,于千丝万缕之中找不到可以解开的思路。“难道那人是师父?身形似乎有几分相似,不,师父平时极其注意仪表,又岂会容忍浑身脏兮兮的,这般模样?莫非师父已经遇害,为jian人所杀,被人夺去了随身佩剑?不,此人的身手虽然了得,与师父相比尚有一段差距,且师父素来不随便与人结怨,极少仇家,杀人夺剑,不太可能。”
思量至此,见那人已经远逝,贺子藏也不再深思,目光往那猿猴身上望去,见那只灵猿正舔着伤口上的血迹,无助的望着贺子藏,那眼神让贺子藏的心灵深处深感不安,想到那ri自己仓忙出剑伤其一臂,心中更添了几分负疚感。
双目触及之处,是那灵猿血流不止的伤口,贺子藏猛然想起自己衣怀之中的虎骨草,他放下手中的剑,将取出自己采下的药草,将它覆在伤口之上,而那只灵猿温顺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此时,周围空寂,林中飞禽走兽皆保持沉默,只有山风嗖嗖,木叶簌簌,无定的浮云,忽而飘来,又忽而飞去,一如武林之中云谲波诡、变幻莫测的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