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迟的这一句话让小蔷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心中再无顾忌,但脚底下却如踩上了云朵,令她有些飘忽,下意识里抓紧了一截岑迟的袖摆。这生涩的亲昵举动,倒让她更像一只紧紧依靠着主人的玲珑雀儿。
“嗯。”小蔷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良久的静静相伴后,抓着岑迟手臂紧贴在他怀里的小蔷忽然仰头说道:“先生,你师父现在还在京都么?”
岑迟微愣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小蔷紧紧的抿了一下嘴,然后绕了个圈的说道:“在我说之前,你要保证不生气。”
岑迟不表态度,淡淡道:“说吧。”
小蔷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我觉得此时你应该去陪陪你的师父,这件事对他老人家而言,所带来的打击应该不会比你少。”
“我师父信奉无量之道,常年深居简出,或许此时他还不知道我师兄的事。”岑迟的眉梢有淡淡怅然浮过,轻轻呼出一口气后,他又说道:“或许我现在最好不回去,也好让他觉得师兄多活了些日子。”
“那就当回去陪陪他。”小蔷咬着嘴唇闷声道:“你师兄走了,有人陪他的时候就更少了。”
“你说得没错。”岑迟叹息道:“我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惊讶,我自离开师门那天起,就没有再回去过,早些年连路都有些不识了。而且很早以前我也打算过回去一趟,却听说师父隐居的那座山发生大火,山林被毁了几近一半,我想师父他应该已经离开那里了。”
“啊?”小蔷闻言,果然惊讶出声。
岑迟淡淡一笑,说道:“这件事应该由师兄料理好了,不然的话,师父若出了事,师兄他肯定要挖地三尺也得把我抓回去给师父磕头。”
能让他拿生死开玩笑的人,定然是无虞了。小蔷听着他开的玩笑,心情一松,乐得随口道了一句:“他有那么厉害么。整个昭国这么大,你又不是站着就跟木桩一样的傻子,哪能那么容易找到你。”
岑迟的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
他在心中暗想,凭师哥如今的能力覆盖面之广,若他想找人,也并非一件完全没可能的事。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困惑,为何十多年来,师哥似乎从未寻过自己?难道不告而别的离开师门,真的触怒了他?
此疑惑刚自脑海升起,还未理透,他忽然又想起另外一问题,不禁觉得满心讽意。
皇帝之义弟,建国功臣之一,参与建设京都城防,掌握皇帝手中神秘五组其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刚到京都不久,在皇帝的眼皮下被一群杀手围杀,真是……可笑、可恨……
岑迟的脸上浮现一抹冷讽的微笑,旋即他这笑容忽然僵住,脑海里飞快掠过一个念头,让他不自禁之间揽着小蔷腰身的手臂忽然一紧。
小蔷讶然道:“先生,怎么了?”
岑迟的脸上神情古怪了一下,刚才那一瞬,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从单纯逻辑上来看,让他都不太能相信的结局,是否真的就是假象?此事外表做得如此惨烈,会不会就是为了让看见它的人相信这种说不通的结局?
岑迟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倘若这一切都只是假象,那么作为忠于陛下的丞相,配合演戏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其他的杀手,则可能全是跑过场的小角色,让他们在台上蹦跶几下,正是陛下愿意看到、能凭之撤除他们的证据。
倘若事情真是这么发展的,哪怕只是符合了一半的设想,那结果也不至于太悲惨。
岑迟没有什么预兆的松开了揽着小蔷的手,径自走回屋中,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区肘撑着半边脸庞,沉思起来。
小蔷有些不明所以的跟着岑迟走进屋内,见他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她便很自觉的站在一边,并离得远了几步,以确保自己的身影映出的阴影不会落在桌上,打搅到他的思路。
就这样,一人坐而一人站,一人思索一人陪伴,如此过了良久,岑迟才收了脑中思绪,抬头注视着小蔷,有些突兀的开口说道:“小蔷姑娘,我教你习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