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素笺也并未封口,林杉伸手拈起信袋,很轻易的就将信纸倒了出来。
在展开了信纸看了几眼其上的内容后,他的双目中先是露出了一丝意外神情,接着又似乎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而笑了一下。最后看完信上内容的他将信纸反过来覆在桌上随手按着,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如自言自语一样说道:“难怪他年轻如此,人也不笨,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只因他根系外邦。可是一个已经被故国抛弃了的人,真的就那么放不下曾经的名门身份么?”
站在书桌旁的柳生自然是知道那信上所写的内容的,因为这封信就是出自她之手,如她以往写过很多次的那种东西一样,记录了由林杉托付之事而探查出的结果。确切的说,它算不上是一封信,而更像是一份书面报告。
听着林杉的自言自语,柳生对这次林杉派给她的那件探查事宜所含的目的更发不解了。她忍不住问道:“林大哥,这个原方虽然被你认定是个有用之人,可是你这么费心思的想拉他过来,他都无动于衷,如今又被我们查出他的祖籍渊源。虽如今家道败落,但他总算也是外邦百余年的名门,恐其心有异,他既然放不下,你又何必坚持?”
林杉点头说道:“你的顾虑我也明白,原本我还想趁叶家翻案的事,借机让他在京都一举扬名,可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身世。祖承不同,义理有歧,即便他有再大才干,在未确定他归心于我属之前。我也是不能再轻易用他了。”
柳生听了他这番话,忽然明白了另外一个问题,注意力立即从劝林杉放弃重用原方这件事上移开。她的脸上有掩不住的惊讶神情,失声说道:“原来你把叶家翻案的事拖了这么久,其实是为了等他?”
“虽然拖延之举并不完全是为了他,不过如今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我自己也还是觉得。这一步棋布得有些可笑啊!”林杉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一边将那封信笺折好放回纸袋中,一边慢慢说道:“叶家的事,翻案是必然的。所以由谁出面,意义和结果都不会有多大差异。如今我原来计划安排的人要被替换掉,这基本上还不能算我的损失。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就不存在得失一说了。”
“至于推迟翻案的事,或许这对叶儿并无坏处。等她回京。我又要离开,京中她却是没什么依靠了。总之她回家的事是不会改变的,那么迟一些、等她长大一些、能多担当一些事的时候再回去,总是益大于弊的。”说到这里的林杉将已经装还好的信笺放到了柳生的手边,忽然就掉转话头说道:“这种刨根循祖的事,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的?”
柳生以为林杉是在疑虑她这份探查结果的真实性,连忙收起心里其它的念头。认真的回禀道:“林大哥,说起来这件事是我擅自做主了。早在几年前你让我查邢家祖谱时。我就觉得这片地方还生活着不少‘怪人’,所以在很早以前就将这些人列入观察范围。因为你曾在组里提过几次关于原方的事,所以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组的人就一直在留意他的生活,只待你的指令了。”
林杉目露欣然神情的说道:“你的心思是越发细密了,倒是我一直疏忽了这一点。”他说到这里时,伸出大拇指刮了一下下巴,面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又说道:“经你一提,我也回想起,这地方确实生活着许多有意思的人。”
柳生腼腆的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头了,所以也不敢把他们盯得太紧。例如那个原方,他若知道我一直在监视他,往后再知道我组与林大哥的关系,那么林大哥你有意招揽他的事就会显得失却了诚意了,那我岂不是在给你帮倒忙?由此,我也才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居然是外邦之人。”
对于柳生的谦虚,林杉只是眼含一丝鼓励意味的微笑着说道:“总之这件事我还是得对你说声辛苦,若不是你多年的暗查积累,也许今天我忽然要你查这些,不会这么快就能得出深掘至此的结果。”
林杉说罢从书桌旁的木架上放的一叠纸里取了一张铺在书桌上,又自桌上笔架中取了一支小毫,接着他只是凌空将笔架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并不立即蘸墨书写。这时的他似乎是在心里琢磨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在构思着信的内容,还是其它的什么事。
柳生很安静的站在一旁,并没有多问什么。
良久之后,林杉手中的笔依旧空搁着,但他则缓慢开口说道:“雁国建国也已有几百年了,其实他比周国的立国时间还要早上几十年,一个边陲小国能立身几百年不败,真可算一个异数。不过现在看情形,在早些年以前周王朝还未覆灭时,那片处于北边的一撇领地上的主人的头脑也如垂暮老者一样,开始浑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