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陆柔嘉心里苦不苦的,沈妱倒不太在意,不过按着华真长公主那性子,向来都自视甚高的,今日这场婚事的双方虽然也都有地位,却未必能入她的眼。
沈妱不免好奇,“卫府跟蘅国公府平常没什么来往吧?怎么今日倒让她来了?”
“你小时候不在京城,难怪不知道。”南平郡王妃是沈妱的姨母,如今一同坐在蒋蓁的婚宴上,自是格外亲近,“小时候霍宗渊调皮,好几次遇险时被卫嵘救过性命。他虽顽劣不堪,倒也记得恩情。”
“这倒是真的难得。”沈妱微微一笑,便见陆柔嘉坐在席上,面色寥落。
想来以霍宗渊那顽劣的性子和华真长公主骄纵的做派,这个儿媳妇当得并不容易。
宴散后回到端王府里,徐琰已经有了浓浓的醉意。他的酒量本来就不算太好,哪怕前几年混迹军中时免不了喝些酒,酒量却没怎么变好。卫嵘自幼便是他的伴读,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从军上战场,一起平定了泰宁叛变,如今又娶了表姐妹为妻,这一日当真是尽兴纵饮,不醉不归。
沈妱今日当然也格外高兴,但并不敢喝太多——
虽说孩子那里安排了乳母,沈妱也会不时的喂上几次,这一年里可是半点酒都不敢沾的。
等她清清醒醒的逗着徐适小包子刚睡下,徐琰便一身酒气的走了进来。
好在他酒量虽浅,酒风却是很好,晓得自己醉了之后手下没有轻重,便不敢到摇篮旁边去,讪笑着绕个弯儿回到榻上躺着,等沈妱一回来,便笑着将她抱进怀里。
软玉温香在怀,实在是没有不动心的道理,加上沈妱产子至今已经过了五个月,同房也是无妨。于是厮磨着厮磨着,酒意渐渐散开,熏得沈妱都有点飘飘然的,拥在一起亲吻了片刻,徐琰便已不老实起来。
三月春衫本就轻薄,那盘扣儿解得多了便有窍门,三下五除二剥了衣裳,一路亲吻下去,到了双峰上时却不肯往下了。兴许是醉得太浓,将往日里最后的一点矜持都丢开,他摩挲吮吸之间,竟似乎是想跟儿子抢饭吃。
沈妱微微一惊,身上愈发觉得热了,脑子却是清醒着的,连忙捧着他的头想要退开。徐琰却不肯放,仗着醉酒行凶,颇显无赖。
徐适小包子像是知道有人抢他东西似的,原本在摇篮里睡得好好的,这会儿却哇哇的哭起来。乳母抱着哄了半天都没奈何,沈妱没法子,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视若无睹的继续厮磨了,只能丢了徐琰在那里,穿好衣裳走出内室,自己抱着儿子哄一哄。
小包子十分乖觉,一到沈妱怀里,立马就噤声不哭了,两只眼睛里还挂着泪珠子,眨着眼儿无辜的看了看沈妱,见母亲并没有生气,于是咯咯笑了笑,缩起身子便小猪一般往她怀里拱。
沈妱走进内室里给他喂吃的,徐适小包子吸了两口才发现自己的饭饭还是在的,于是放心了,高兴的笑了笑,伸出嫩嫩的小手臂搭在沈妱胸前,护好领地就又呼呼大睡。
沈妱瞧着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要不是她前几个月百般逗弄之后确认了儿子是个如假包换的婴儿,这时候都要怀疑他是故意捣乱的了。
不过想想徐琰那副无赖样子,沈妱便不敢再回内室里去,于是进去放好了床帐,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搅,自己便就着傍晚的凉风出去散步。
这一逃的结果就是,徐琰晚间醒了酒后便追着讨债,还加了利息,虽然酒意早就散得差不多了,却还是故意装醉耍赖,折腾得她一整晚都没睡好。
这里一家子和美安好,皇宫之内,却渐渐愁云惨淡了起来。
到了春天的时候,万物生机勃发,惠平帝却是一日弱似一日,那身形有时候就像是风中残叶似的,明明站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却还是要忍不住的抖一抖。
人生走到这个时候,惠平帝渐渐的也接受了。
他原本就不是追求长生不老的人,虽然以前一直将飞升挂在口上,心里期盼这的却还是那渺渺不可期的轮回传说。丹药于他而言只是麻痹自欺,几年积攒下来,身子迅速的垮掉。等那九层高台毁去,精神益发崩溃,到如今看来,竟像是个六十岁的人了。
端午这一日各家各户忙着包粽子、插菖蒲、撒雄黄,端王府上自然也热热闹闹的筹备着过节,宫里却忽然来了人,说是宣徐琰入宫。
徐琰晓得惠平帝那身子,听到这召见的时候心里就是一凉,等他进了宫,雍和殿外的小太监们都规规矩矩的不敢出大气,大太监段保脸上颇有哀戚之色,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徐琰走近殿里去。
殿里依旧有隐隐约约的沉香味道弥散,想来惠平帝这半年虽然停了焚香,这殿里的诸般物事却是久经浓香熏染的,一两年内室散不掉香味了。
御案上堆了高高的一摞折子,御座上却是空无一人,往里拐进去,明黄色的帐幔长垂及地,三个太医跪在地上,旁边坐着崔太妃和代为主持后宫事务的贵妃,以及近来频繁出入雍和殿的五皇子徐承平。
徐琰上前问安,惠平帝便摆了摆手,哑声道:“扶我起来。”
旁边的宫人扶着他半坐起来,靠在明黄色的软枕之上。那样鲜亮端贵的颜色趁着他愈显老气的病体,更显出垂垂老态。眼前这仿佛是托付后事的场景入目,徐琰忍不住觉得心酸——
即便惠平帝再怎么猜疑,即便兄弟俩之间生了再多的隔阂,惠平帝依旧是抚养他长大的兄长。童年漫长的时光里,没有父皇的重视,没有母妃的偏疼,唯一能让他依靠的,只有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