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琰自打得了这别苑后就丢着没有管过,但惠平帝赏赐宅子时就赏赐了打理起居的人手,是以这两年虽然空置着,里头那些仆婢却还是如常的洒扫整理,这回沈妱派人去安排时,一应都是齐备的。
南平郡王府在这一带也有别苑,只是跟端王府的隔了两个山头,她便也不去折腾,和蒋姨妈等人住在一起,也更热闹一些。
午后各自闲着纳凉的时候,沈妱便找到了蒋姨妈。
她毕竟没嫁过人,沈夫人当年婆媳关系融洽,也没多少经验能传给她,因此她碰见了难题,也就只能找蒋姨妈讨个主意了。
将崔太妃想把陆柔嘉塞进来的前因后果一说,沈妱有些苦恼,“姨妈您也是做婆婆的人,能不能给我支个招?虽说我不必时常侍候太妃,但是难免要入宫去,若是处得不好,殿下脸色也不好看。”
薛姨妈笑着瞧她,“我瞧端王殿下那意思,是想叫你少入宫,安心在外享福就是了。怎么你倒是想着委曲求全起来?”
沈妱脸上一红,“他虽这样说,但若是我跟太妃闹得太僵,到头来还是损了他的声誉。”
——她目下还没有跟徐琰并肩前行的本事,帮不到他什么,却也不能拖后腿。
暂时受点委屈算什么呢?若是能叫太妃和徐琰的关系缓和些,也是件好事吧,也免了她许多麻烦。
以前还没觉得怎样,现在是越来越不舍得叫他夹在中间作难了。
蒋姨妈立马猜透了她这点小心思,不由拍拍她的手背,“你肯为了端王这样做,是好事。其实婆媳之间也就那样,以太妃的身份地位,怕是不大瞧得上咱们庐陵城的小家碧玉吧?”
沈妱老老实实的点头。
蒋姨妈便续道:“端王殿下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妃,这回突然提出娶亲,太妃本该高兴才是,可他偏偏要娶一介民女做正妃,太妃心里肯定不痛快,更何况太妃瞧上了陆柔嘉,对着你的时候总是容易拿来比较,心里的芥蒂就更深了。”
“确实是这样,太妃好几次提起陆柔嘉的侯门出身,想必我这身份,她着实不大喜欢。”
“这也就罢了,你瞧现在这十来位王爷,哪个娶亲的时候不是遵照天家的仪程的?端王殿下倒好,一路从京城飞奔到庐陵亲自去迎亲,这自然是他体贴你,想告诉众人,他是将你捧在手心里的,可是换在太妃那里,她会怎么想?”
沈妱绞着衣带,咬了咬唇,“她会觉得殿下宠我太过,不是好事。”
蒋姨妈便点点头,“换做是我,自然也愿意看你表哥和嫂子感情和睦,处得融洽。可若是你表哥为了嫂子不遵家训,违背我和你姨父的意思,甚至为了维护你,给我心里添堵,你觉得我能喜欢你嫂子么?”
沈妱霍然抬起头来,易地而处,仿佛真是这样的道理。
换做她自己,若是将来哥哥娶了媳妇就对娘亲处处违逆,她也不会高兴。
所以陆柔嘉那只是小事,太妃心里真正芥蒂的,是徐琰“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表现吧!
蒋姨妈看她神态,便觉欣慰,“想明白了?”
“明白了。”沈妱找到症结所在,便觉思绪通畅了许多。
蒋姨妈便又给她开解,“太妃和端王殿下的关系虽然未必多亲近,但天底下但凡是做娘的,即便有意疏淡冷落,内心里还是在乎儿子的。像我,哪怕到了现在,私心里也希望你表哥会听我的话,按照我的意思行事。换作太妃,她自然也这样希望吧。”
“那我回去跟殿下说说,往后不叫他掺和进来吧?”
“那个陆柔嘉的事情,其实这样处理就很好,太妃故意为难你,无非是想叫你知道她的地位,叫你顺从罢了。她是个老人家,你顺着些又有何妨?阳奉阴违虽说难听,哄起人来却十分管用。你只消记得一条,太妃想要的是体面,你给她这个,她就安生了。”
沈妱若有所悟,却还有最后一点疑惑,“可阳奉阴违,被太妃发现了岂不糟糕?”
“这就是你小孩子心性爽直,行事老实了。”蒋姨妈失笑,“太妃十几岁就进了宫,在宫里几十年,连太后都薨了,她却稳稳坐着太妃的位子,难道是误打误撞得来的?这些事情她其实门儿清。左右你是不想顺了她的意思放侧妃进门,一边是你直接驳她的面子执意不肯,一边是你阳奉阴违却还是将她奉承得心泰意畅,哪个好?”
“自然是后者了。”沈妱笑生双靥,“果真姨妈看得通透!“
蒋姨妈便是一笑,“你刚进门,若一味的明着违拗,只会叫她越来越不高兴。若只是屈意奉承委曲求全的顺着她做,也太委屈你,且叫她轻视。如今这样刚刚好,叫她知道你会奉承她、敬着她,但也不会任她揉圆搓扁。”
一番话说得沈妱醍醐灌顶,当下便就着茶水敬了蒋姨妈三杯。
她们两人这里正说着体己话,端王府的后花园里,徐琰也正跟蒋文英对坐。不同于沈妱的轻松亲近,这两位的气氛就有些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