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遇见了静缘。”沈明提起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他告诉我京城中已经有人在关注此事,五麟教作恶一方,终有一天会被根除。”
“静缘?”
沈明没有细说,续道:“我决定和他一样潜伏,等待这个时机。一边谋求教中高位,一边深挖其间秘密,直到我碰到端王殿下,这一切才真的有了用处。”
“阿妱。”沈明看着妹妹,目光愈发暗沉,“我杀过人,甚至很多都是无辜的人。我不是以前的沈明,我已经习惯走在黑夜。”
“可是哥哥,你隐忍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家国啊。爹爹若是知道,应该为你骄傲。”沈妱忍不住挪过去,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只觉心中揪痛。
“可我毕竟是杀了无辜的人,不管原因如何。”抬手猛然将一杯茶灌进嘴里,沈明的指尖微微发抖,“父亲和祖父当年的教诲我始终铭记,我……不配。”
沈妱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指尖。
怎么会不配呢?如果不是为了剿灭五麟教,沈明完全可以自己逃回家来,沈家不会有那四五年的骨肉分离,沈明也不会有那些生死相搏,命悬危线。
然而父亲当年也说过,沈家本事有限,不能去帮助他人,至少要牢记,不能危害他人。当然,更不能杀害无辜的人。
“你那是迫不得已,父亲会明白的。”沈妱继续斟茶,眨了眨眼睛,“而且哥哥,这样艰难的事情没几个人做到,你比那些拿着俸禄的武将还厉害,不该自责。”
沈明毕竟是生死场上打滚的人,道理看得比沈妱透彻许多,然而妹妹这样软语安慰的时候,心里竟也觉得畅快了许多。他笑了笑,“无妨,我全受得住。只是爹娘受不住,最好别叫他们知晓。”
“我会记住!”沈妱保证。
沈明便点头,“端王殿下对你很用心,一位亲王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属罕见,你不要辜负了。”
“嗯。”沈妱继续点头,脸上却已有了飞霞。
兄妹俩虽然幼时亲密,毕竟隔了多年未见,如今的沈明心思内藏、感情收敛,即便一路送嫁,也不曾多提这方面的事情,沈妱初闻此言,难免觉得不习惯。
沈明却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跟妹妹嘱咐完了,便起身离开。他这些年独来独往,来去如风,往外跟徐琰告辞过后,便出府纵马离去。
这里沈妱面对着残席,怔怔的发呆。
她知道沈明在徐琰手下做事,知道五麟教中的凶险,然而沈明所讲述的那些东西,还是远远超出她的意料。实在无法想象当年哥哥在同伴中奋力厮杀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叫石楠在隔壁的宽榻上铺了薄毯,而后挥退众人,独自靠着软枕发呆。
徐琰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她目光怔怔的看着水面,
宽榻上足够三四个人并肩躺着,他便靠在另一侧,伸手将沈妱揽进怀里,“蒋文英半月后上京赴任,你不高兴么?”
“殿下知道我在想什么。”沈妱靠在他的肩窝,“哥哥这些年真可怜。”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是个有抱负的人,才会做这样的选择。”徐琰揽着她,语含低笑,“那两只小狐狸送到了,要不要去看看?”
“明天吧。”沈妱抬眉,对上徐琰的双眼,“他这回去庐陵,还是要做和以前一样的事情么?”
“五麟教早已瓦解,他是以青衣的身份,去铲除流窜在外的教众。”
“青衣?”沈妱诧异。她当然记得这个,那可是董叔谨的神往之地啊,可是哥哥怎么会进了青衣呢?
“我之前已经跟皇兄禀报过,所以特拔他进入青衣,很适合他的才干。”
“要去多久?”沈妱咬唇,“爹娘可一直盼着他回家……成亲呢。”
“看他的本事,至少两年,至多四年,放心,耽误不了沈家的大事。”
“那就好!”沈妱心里松快了许多,一跳下地,提起裙角转了个圈儿,“饭后不能久坐,殿下,绕着湖走走?”
徐琰自是答应,牵着她的手在水边漫步,顺便嘱托她一些四月初八进宫时要留意的事情——崔太妃的性子他了如指掌,到时候怕是会把那陆柔嘉也请过来,他叫沈妱不必留情面,该怎样就怎样。
为防沈妱吃暗亏,徐琰还透露了崔太妃的那点小心思,然后叫人寻了陆柔嘉的画像过来,提前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