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琰失笑,却昂首道:“漠北几十万大军都奈何不了我,些许小贼,不足挂齿。”声音中倒有激昂傲然之意。
沈妱闻言,不由一笑。是啊,他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岂会被这些小事奈何?
心中不知怎的就霍然开朗,对于郑训的那些许纠结也不翼而飞,她瞧着当空朗照的明月,莞尔笑道:“是我想得太窄了。殿下勇武之名让漠北敌军闻风丧胆,又哪里会被这些人影响。”忍不住就想象他身着铠甲,率军杀敌的英姿,想起关于他的那些传说故事。
“听说殿下曾孤身陷入敌军,一个人杀了七八百的敌军?”
“没那么夸张,百十来号吧。”徐琰拎过酒坛,喝了一口。
“据说殿下还养着一头狼?”
徐琰点头,“是啊,一只小公狼,现在已经被训成了战狼。”他有些出神的靠着朱漆画柱,“它小的时候怯弱胆小,只会躲在窝里发抖,现在却勇猛无比。”
就像他自己,小的时候只会躲藏在皇兄的身后,现在却能统领千军万马,意气风发。
沈妱侧头瞧着他,觉得这场景有些不真实。纵横漠北的战神、皇帝最宠的亲王,在她最初听到端王要来庐陵的时候,她是怎样刻画他形象的?那时候只觉得他端贵威仪,何曾料到会有这样闲坐喝酒的时候?
想起最初被他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沈妱又觉得好笑,闲谈道:“出征在外,一定很艰险吧?我听童郎中说,有一次他们被困在深山十多天,连只能抓来吃的野兔都没有。”
“也有有趣的事情……”
沈妱不知道她是怎样睡着的,只是听着徐琰讲漠北的故事,想象着沙场上的壮烈、军伍中的意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望无际的旷野。
功名尘与土,征路云和月。他心中怀的是家国,隐忍谋划、艰险向前,所求的无非魏国百姓的安居乐业。相比起来,一人一姓的生死,似乎太过渺小。哪怕盯上薛万荣,也是为了朝纲安定,盛世太平。
他说,“万千将士用满腔热血换来的清平,绝不容阴暗权谋践踏。”
那些事情离沈妱似乎太远,她却还是听得热血沸腾,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竟还能清晰记得昨晚的所有场景。甚至隐约记得,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有人在轻抚她的脸颊唇瓣,流连徘徊,眷恋轻柔。微凉的指尖有些粗粝,像是常年执剑后生出的茧子。
那不会是端王殿下吧?额……一定是她出现幻觉了!
沈妱没再闹腾,安安分分的在留园住了几天,到七月初的时候已经能慢慢走路了,便提出想回家去,徐琰自然没有阻拦。
从留园往沈家的路并不远,沈妱决定直接走回去。临出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随手把那用惯了的拐杖拿在手里。
徐琰觑着她笑,“不怕被沈夫人瞧出来?”
“就说我扭了脚吧,反正走路不碍事,娘也就不必担心。”沈妱笑得狡黠。
她的行李并不多,石楠打个包袱装进去,徐琰便指了名小厮背着,四个人往沈家走。
拐进沈府所在的那条小巷,却见前面有人骑马缓行,后头有七八个精干的小厮簇拥着那人,说说笑笑的闹着往前走。
那个背影实在太过熟悉,沈妱一见之下不由跬怒——霍宗渊,这厮居然还敢来这里!后头石楠也惊异出声,“姑娘,那不是霍……小公爷吗!”
沈妱心中对霍宗渊烦厌,难免一声冷哼。
徐琰觑了她一眼,道:“走吧。”
前面的霍宗渊并没发现徐琰等人,到了沈府门前翻身下马,便吩咐道:“来啊,都原地站好了,你——上去拍门!要是他们还不开,咱们就继续唱,唱到他开门为止。”
那小厮“哎”了一声,就想上前去,谁知手还没够着门环呢,忽然膝盖一屈,跪倒在地,抱着腿直抽气。霍宗渊不明所以,上前一脚将他踢开,骂了声没用的东西,自己就要伸手拍门。
手刚要伸出去,猛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重击在腘窝,叫他膝盖瞬时没了力道,跪倒在地。
“哪个不长眼的敢偷袭小爷!”霍宗渊大怒,只当是沈家的人,破口便骂。回身一扫周围,见着远处走来的某个身影时却觉得有些熟悉,定睛一看,登时吓得魂魄俱散、双腿酸软,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