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园林式样的客栈,端王等人入住的是唤作风来阁的独立阁楼,周围假山花树掩映,十分清幽宁静。端王住的自然是最好的位置,推开窗户,后头便是一棵极大的槐树,这时节槐花次第开落,夜风里依旧有着素雅的槐花香气。
徐琰凝目往外,隔壁几间屋子都是紧闭着窗户,倒没人注意这园中情形。
他点了点头,槐花树中忽然窜出一道黑影,如疾风般飘入窗中,没发出半点动静。
那黑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一身夜行衣裹在身上,精练颀长。他的面容藏在精致的薄金面具之后,见着徐琰时便单膝跪地,低声道:“沈明拜见王爷。”
“快起。”徐琰伸手将他扶起,示意他在对面的椅上坐了。
屋里此时只有他二人,徐琰也不绕弯子,问道:“见到你父亲和妹妹了?”
沈明点头,面具冷硬坚薄,不带任何情绪。
他顿了顿,低声道:“多谢王爷对家父和舍妹的照拂。”
“理应如此。”徐琰递了杯茶过去,“那边情形如何?”
“前些天教主身故,这些日子里面波谲云诡,几位长老都不安分。不过据我探得的消息,静缘长老已占上风,教主之位想必已在囊中。”他忽然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一粒褐色的弹丸,双手呈给徐琰。
徐琰接了那弹丸,拿茶水化了片刻,去掉外面的薄衣,里头是一段素锦,上头的小字密密麻麻。他扫了一眼并未细看,先将其收在袖中,便又问道:“临江王呢,最近可有动静?”
临江王是今上的皇叔,封地就在真定省,虽说只有郡王之位,在朝中也没有多少势力脸面,但他毕竟是皇室的人,在真定省内颇有地位。
当着这位亲王的面,沈明并没半点犹疑,只是道:“临江王往教中送了不少消息,应是在扶持鹤长老。”
“见机倒快。”徐琰冷笑一声,“务必扶持静缘,不可功亏一篑!”
“遵命!”沈明拱手,“最晚年底,必有佳音传来。”
徐琰“嗯”了一声,面上露出些许笑意,沈明也不逗留,依旧推窗而出,一跃进了浓密的槐树枝桠中。
透过横斜的枝叶,可以看到拐角处的那间屋中灯火摇曳,沈平的影子投在窗上,似乎是在踱步沉思。
沈明微微逗留了片刻,旋即别开目光,没入夜色当中。
在他离开后不久,秦愈就带着郎中匆匆来了。
这会儿薛凝的腹痛也渐渐“痊愈”,额上的细汗早已不知所踪,她抱膝坐在床榻上,颇有愤懑之色。沈妱则悠然坐在桌边,慢慢的啜着茶,仿佛没有察觉薛凝那刀子一样不断砍向她后背的目光。
见那郎中进来,薛凝忙叫人放下纱帐,紫穗连忙迎过去,歉然笑了笑道:“多谢秦公子费心,姑娘吃完那素香丸后已经好了,这会儿已无大碍,却叫这位先生白走了一遭。”她将手中的小银袋递过去,“先生便打点酒吃吧。”
这就是不让把脉,直接送客的意思了。那郎中瞧着秦愈,颇为犹豫。
“夜深了,先生请早回吧,这边已无碍。”薛凝隔着床帐重申。
秦愈哪里看不出薛凝的搪塞之意,若是平常,他也不是什么紧追不放的人,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可这回薛凝故意挑起事端,显然是要给沈妱泼脏水,秦愈对此也是不耐,便有些敲打警告的意思,不容她含糊过去。
“刚才进来时碰见了殿下。”他站在原地,目光却是投向帐内的薛凝,“殿下说后面路途还长,怕姑娘身子有什么不妥耽误行程,叫郎中诊脉之后去他那里回禀一声,好教人放心。”
他搬出端王殿下来,薛凝不管信或不信,总归是难以推辞了。过了半晌,她才低声道:“紫穗,取纱巾来!”语气中大有赌气的意思。
那郎中被这情形搅得有点拘束,不过还是过去坐好,隔着帐子把脉完了,才道:“姑娘身子并无异状,康健的很,公子大可放心。”
薛凝闻言,连忙抽回了手,秦愈却问道:“这位姑娘方才腹痛难忍,此时也是无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