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伊自然也明白夏桐指的是谁,连夏桐都看出了梅硕的意思,吴明伊还能不明白?但是她确实没有这个心劲了。
“不会,这一辈子,我守着你爷爷,已经守到了现在,如今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我都快要去见他了,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夏桐从吴明伊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厌世情结,一激动,眼泪都出来了,说“奶奶,您千万不要这样说,你好好的,多陪我们几年,我爷爷知道了,只会更高兴的,真的。”
“好孩子,奶奶只是说说,不会这么快离开你们的。”吴明伊再次拍了拍夏桐的手。
“说也不能说,我爷爷肯定希望你陪着大爸,陪着哥,看到哥结婚生子。我家里有什么大事,婆婆都要去跟爷爷念叨几句,说他能感觉到的。”
吴明伊听了夏桐的话,没有吱声,夏桐见她好像在考虑什么,也没有打扰她。
好在飞机一会便落地了,夏桐一出闸口,便看到了慕斯年。
慕斯年看了吴明伊一眼,关切地问了一句:“奶奶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昨晚没休息好?”
“还行,这人年岁大了,觉也少了。”
“上车了奶奶眯一会吧,还有好几个小时到呢。”慕斯年担心地看着吴明伊,那边罗水莲也是几乎一夜没睡,一早醒来,让慕斯年找车送她回了罗家湾,说要在罗家湾等着吴明伊。
夏桐他们到罗家湾的时候,已经是太阳下山的时候,倒是不热,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出来走动了,虽然没有到割稻子的时候,但是地里仍是有不少活。
夏桐扶着吴明伊下车,吴明伊抬眼看了看房子的外形,似乎没有想到,夏家的房子还是比较新的,说:“这房子不错。”
“我父母辛辛苦苦把这房子建好了,还没住上几天便走了,后面还有一个小果园,也幸亏给我们留下了这栋房子和那个小果园,让我们不至于。。。”
夏桐的话还没说完,罗水莲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把院门打开了,正看着吴明伊。
吴明伊也看见了罗水莲,顿住了脚,渐渐的,两人的眼里都蓄满了泪,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两人谁也没有挪地方,罗水莲是有些胆怯,她没想到吴明伊会这么洋气会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一时之间,更是自惭形秽,连手都没处摆了。
吴明伊是有些惊呆,她想象过罗水莲的样子,但是没有想到罗水莲会如此憔悴苍老,因为她听夏桐说,罗水莲才刚六十二岁,可是头发几乎全白了,弯腰弓背的,看起来比她吴明伊还要年长。
其实,这一年多时间,罗水莲跟着夏樟在县城,比起以前在乡下时,还年轻了一些,至少皮肤不再像以前下地干活时黢黑干燥,也不是成天只穿那两件自己做的衣服,现在的罗水莲,穿的是夏桐给她买的或做的衣服,虽然不像城里老太太那样时尚,但是也绝对拿得出手。
夏桐给罗水莲买衣服颇费周折,因为罗水莲的出身和气质就在摆着,太好和太洋气的衣服明显不适合她,而且她自己穿了也会浑身不自在,反倒觉得难堪,所以夏桐都是挑那些中规中矩的,要么就是买了衣料,自己参考着做。
夏桐自然看出了婆婆的局促不安,很是心酸,忙几步上前,扶住了婆婆,笑着说:“婆婆,这就是吴奶奶。”
吴明伊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上前几步,握住了罗水莲的手,果然是满手老茧,作为一个女人,吴明伊真的为罗水莲心酸,她摸着罗水莲的手,说:“夏桐她婆婆,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夏桐一听这个称呼,一愣,还算比较满意,说实在的,她还真担心吴明伊管罗水莲叫“妹妹”,这两人都是夏世轩的女人,吴明伊年岁大,是初恋情人,但是罗水莲是妻子,用古代的话来讲,是明媒正娶的,尽管现代已经不讲这些了,但是夏桐心里肯定会别扭的。
吴明伊从旧社会走来的,她当然也明白这一点,而且台湾那边,现在还是有人娶几房的,这大小之分,她怎么会不明白?可是让她公然喊罗水莲“姐姐”,她也做不到,毕竟她的身份地位在这摆着,而且,她儿子孙子目前是姓吴。
罗水莲倒是不明白这里的猫腻,她记事起,都解放了好几年,哪里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何况她又一直在乡下,罗家湾连个像样的大地主都没有,自然也没有见过什么大老婆小老婆了,电影电视里倒是看到过,但是她一个没有念过书的人,哪里会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但是罗水莲有一个优点,她有自知之明,她不会轻易去攀亲戚套近乎,为人行事一向低调,正派,其实关家人上门时,她就表现得很好,不卑不亢,不冷不热,不近不远。
但是吴明伊不一样,就是再卑贱再无知的女人见到了丈夫的心头好,也会不自觉地起了比较的心思,可是两人之间有如云泥之别,还有比较的必要吗?
罗水莲站在吴明伊跟前,是极度自卑的,加上罗水莲自认为是她毁了吴明伊的幸福,所以才会局促,会不安,会羞愧。
这也是夏桐不想让罗水莲见到吴明伊最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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