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弘瑾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四分五裂的镜子中,分裂成了好多个,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写满了威仪,原来他穿上龙袍是这样的,薛梓彤进宫时在坐月子没能看到他加冕,没能看到他受百官朝贺山呼万岁的场景。原来他做了皇帝是这样的,如此意气风发。
他过的很好,权利果然是男人最好的滋养品,可以轻易迷倒天下任何女人,薛梓彤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莫非这么久的相处,不过是一个局,那么多人在政治中成为了点缀,自己或许也不能幸免,薛梓彤半裸着身子背对着萧弘瑾,看着破碎铜镜中的萧弘瑾,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良久。
静默的浴池中,微风拂过掀起一排排挂在浴池四周的白色帷幔,袅袅如烟,浴池两侧的十二盏宫灯,在蒸汽中,淡淡的明黄火红,仿佛顷刻就会被吞没。良久,萧弘瑾脱下自己的外袍,步入水中,将薛梓彤严实的包好,从水中抱了起来,静默的将她放在一张软榻上,又将软榻上的锦被仔仔细细的给她裹着,萧弘瑾拿过早就备好的丝帕,为薛梓彤轻轻拭着湿了的发。
萧弘瑾做的有条不紊,薛梓彤却静默无声,萧弘瑾终于开口道:“这泉水是特从神川引来的,泉水滋补,常泡一泡活血脉,怎么你到在这泡成了冰块一般。”他的声音很温柔,淡淡的有些埋怨的味道。
他做了皇帝,终于不再是那个负气骄傲的少年,他成熟了,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会开始温柔的对待世界。薛梓彤这样想,她觉得很懊恼,萧弘瑾没有像她一般难过,自己仿佛吃了天大的亏,便说道:“我还以为你在不要理我了。”
萧弘瑾依旧手法温柔的为她擦头发,轻笑一声说道:“我以前见你,总是大气聪慧,怎么当了皇后到小孩子气起来。”
薛梓彤突然轻叹一声说道:“是啊,你长大了,我还是小孩子,所以我们才说不上话了不是吗,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了。”
萧弘瑾放下手中的帕子,将薛梓彤扶起靠在自己对面的软枕上看着她:“你如今到真是像个孩子。”
“你几日不登门,怕是有什么事吩咐我吧。”薛梓彤的声音疲倦中带着些厌倦,她将目光放在了浴池上,不在看着萧弘瑾,她心里顿顿的痛着,似乎她和萧弘瑾的唯一纽带就是她最后一点剩余价值一般。
“过几日宫里要进新人了,我怕你心里不痛快,过来看看你。”萧弘瑾微笑着说。
他这幅彬彬有礼微笑的模样真让薛梓彤厌恶,好像一个虚伪的面具,让薛梓彤恨不能撕烂,可是她已冷静下来,看不到萧弘瑾的无着无落,让她明白,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和他只做交易,轻易说出退婚的薛家大小姐了,她陷入了一段情,萧弘瑾已经成功脱身,或者他可以很好游走其中时,她却像沉进了一池沼泽中。
“皇上要填后宫的空位,臣妾自当母仪天下将事情办的漂亮,原不该劳烦皇上特特为这种事跑一趟。”薛梓彤的话冰冷客气,可是却句句刁钻剜心,剜的却是她自己的,一句一个皇上,一口一个臣妾,将二人的情分彻底的定格在两个人的身份上,薛梓彤只是要提醒自己,他做了皇帝,变了。
萧弘瑾站起来,有些怒了,压抑着自己说道:“我们难得见一面,你就不能对我有几分好颜色吗?
“皇上要看好颜色,宫里的新人,颜色好看的何几,可都是花在枝头等君采撷。”薛梓彤本就毒舌,气急了就越发毒舌。
萧弘瑾看着她,过了许久才说道:“你今日乏了,我还有要事处理,改日在来看你。”萧弘瑾仿佛像逃离什么战场一般,匆匆的落败跑了。可是真正输的人还留在浴池旁。
英儿一直在外候着,原本看到萧弘瑾来了,心中一喜,想这二人许久未见一起泡个鸳鸯浴,想象怪不好意思的,可是萧弘瑾进去没多一会,就听到什么东西碎了,又没过一会萧弘瑾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他足下生风,衣摆几乎将跪在一侧的宫人掀翻,英儿皱皱眉,轻声说道:“恭送皇上。”
可是这声皇上好像又惹怒了他,萧弘瑾站在英儿面前,似乎是真的生了气,动了怒,寒声问道:“你也叫我皇上。”
英儿跟着薛梓彤的日子久了,所以对萧弘瑾也有了些了解,在她记忆里,虽然萧弘瑾有些刁钻的皇子脾气,可是还没有这样真正动过怒,这样让人畏惧,英儿抬着头已经被吓忘了规矩,嘴里机械的答道:“皇上,本就是皇上啊。”
萧弘瑾似乎是被薛梓彤刺激到,激动的捏住英儿的下巴,英儿一张俊俏的小脸,霎时因为疼痛和惊恐扭曲了,萧弘瑾听到骨头在自己手中错开的嘎吱声,这才晃光身来,把英儿的脸丢开,英儿随着惯性几乎被萧弘瑾抛了出去。
英儿从地上爬起拉,有气无力的叫一旁的宫女过来,让她们去叫来灵寿姑姑,接自己的班,灵寿很快就来了,看到英儿脸上雪白的小脸下,青一道紫一道的很惊讶,一向沉稳的灵寿也忍不住说道:“这是怎么了?”
英儿看了看众人,低声附耳在灵寿耳边说道:“皇上打的,怕是和大小姐闹别扭,闹得凶,眼目下马上就有新人进宫,若帝后不和的传闻传到她们耳朵里,唯恐她们生事,对大小姐不利。”
灵寿皱着眉认真的听着,萧弘瑾如此对凤藻宫的人动粗还是头一回,她也是有些懵,可是看着英儿脸上触目惊心的手印,忙回过神来问道:“英儿姐姐打算如何?”
“我自去辛者库领罚,说是我冲撞了圣驾,你去大小姐跟前伺候着,就说我病了,一定要瞒住啊。”英儿看着灵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恳切。
灵寿自然也是舍不得英儿去的,英儿虽然在大宅院待的年深日久,可是骨子里那种天真烂漫和真诚是灵寿以前所没有见过的,好容易一点点打开心扉有了个小姐妹,却如今要眼睁睁看着她去辛者库服役,若薛梓彤知道自然无需担心,可是她们做下人的也隐隐感觉到薛梓彤和萧弘瑾关系在一点点破裂,若是大家都想办法一点点弥补,还有望和好,若是让薛梓彤知道情同姐妹的英儿受了苦,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马上宫里就要添新人,这个节骨眼在出事闹僵,萧弘瑾怕是会一去不回头了。
“我自会好生伺候,只是要辛苦姐姐了,等到皇后和皇上和好,我一定相时向皇后婉转表明,救你出来。”两人似乎结成了某种神圣同盟,竟然有些热泪飙出,既有被自己献身的情节感动,也有心酸自己处境的伤感。
英儿消失在夜色中,灵寿目送着她月牙色的身影渐渐隐去,也擦干了脸,换回平日波澜不惊的表情,匆匆进了浴池去接薛梓彤。
灵寿刚刚进门就被殿中压抑的气氛和诡异的安静,所镇住,可是就算浴池里流动的是硫酸,宫室的地板里铺着的是刀子,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向前走去,薛梓彤缩在萧弘瑾为她裹上的被子里,长长的睫毛微垂,头发散在身上,眼睛里投过来宫灯里的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