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孤孤单单,进入垂暮的景延帝感到了有一个人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景延帝对后妃那些或者唯唯诺诺怕自己的妃子,或者巴结自己谋取利益的妃子都没了兴趣,他太累了,他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甚至是可以依靠的人,自幼相伴长大,承宠多年的长公主自然是首选。
不光如此,景延帝确定长公主不能没有他,失去了景延帝的支持,她也将失去所有的荣光,景延帝悲哀的想到,或许这个世上唯一希望他长命百岁的就是这个妹妹了,可是一个帝王的心在这政治的血雨腥风中浸泡了那么久,早已不在是当初的柔软,在一层刀枪不入的铁壳下,是一颗千疮百孔的软弱心灵。
在空旷的宫殿里独自享受着权利巅峰的可怕冰冷,景延帝默默的闭上了眼睛,长公主一早便进了宫,在一旁陪着,这漫漫岁月在景延帝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他喜欢长公主用一种舒缓的强调讲他们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他自小被立为太子,从小便是一副小大人的做派,只有这个小妹和他亲近,孩提时代的感情,让景延帝对长公主总是多些偏爱,在他眼里,长公主永远都是那个穿着藕荷色纱裙的小姑娘,甜甜的跟在他后面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的叫着,长公主是个好运气的皇室女子,小的时候因为是女子不沾染朝政,自然更容易获得父亲的宠爱,到了父亲驾崩,景延帝依旧十分宠他,她一直过的顺风顺水,即使驸马的薄幸,她虽然痛苦,但受到这个时代的影响,看惯了父兄们的妻妾成群,慢慢也就接受了,是以,她的性子相对皇室中的人来说,相对单纯不少。
可皇室里的人,再简单,活到这把年纪,心里也不是全无算计,长公主温言软语的和皇上闲话家常,这是孤独的景延帝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废了太子他心里也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感伤,想起结发妻子,当年凤冠霞帔的坐在漫天红色喜房,第一次成亲的他还是十分激动和雀跃,接过喜娘手中的镶金玉如意,挑开红盖头,盖头下是个娇羞无限的青春少女,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如今时过境迁,当年的如花美眷已然美人迟暮,所有的新鲜激动,稚嫩青涩都还未细细体味,就已经在权利的角逐和岁月的细碎腐蚀中消散了。
皇后虽然从来不是景延帝心中的挚爱,可是那么多年一直身居后位,就是摆个物件在桌子上几十年,感情也会久而久之的沉淀下来。
“皇兄是在为太子的事难过吧。”长公主叹口气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室也是一个道理。”
景延帝点点头,不再闪着精光的眼睛,淡淡的散发出一种衰败:“是啊,这些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小的时候我每一个都抱过,每一个都给予了厚望,可是太子,身为王储,居然……”
其余的话不说大家也不言而喻了,太子被废一定是有着充分理由的。
“皇兄且看开,儿孙自有儿孙福了,你看老四不是很争气吗?”长公主知道太子是景延帝的心里的一根刺,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嫡长子,但是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应,在者,东宫一乱,人心也就乱了,二皇子的眼睛都红了,仿佛在跑马拉松的人们,到最后那几十米,都牟足了劲想要冲刺一下。这样的眼神让景延帝很不安。
想到老四,景延帝心里也很矛盾,那是他这辈子最宠爱的女人的孩子,可是正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那个美丽的女人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她仿佛和阎王做了一个交换。可换回了这孩子的命,却没为他换回平安喜乐来,景延帝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对这个让他伤心的结局确实有迁怒于萧弘瑾,他何尝不知道跋扈的柳贵妃和势力的柳家是如何对待这个孤苦无依的皇子,表面天潢贵胄实则,连个肯庇护他的人都没有。
而因此,老四的性格内敛沉稳,童年的无依无靠让他很早懂得世态炎凉,很早懂得察言观色,很早适应了皇家的生存,他虽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的野性并不像太子阴险的包裹着,也不像二皇子那般咄咄逼人。一个是东宫太子,骄傲是不言而喻的,一个是宠妃之子,骄傲跋扈,他们每个人都认为王位是他们的,他们天生就是坐那把交椅的。只有萧弘瑾,可以说孤独作战的他知道那个位子是要用智慧用残忍,用几乎毫无缺陷的政治活动来换的。
作为一个备受冷落的皇子,他懂得去曲线的来争取属于自己的利益。这才是景延帝希望看到的,一个优秀但是不危险的继承人。
而薛梓彤的出现将萧弘瑾这颗明珠彻底的暴露在众人眼前,让景延帝有些分不大清,那耀眼的光芒到底是谁发出的,是薛梓彤还是萧弘瑾,当然是自己的儿子,可是薛梓彤身上那股英气让景延帝感到了一种冷意,他多年上位者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娇女子,背后蕴藏这可怕的力量。
昭伶公主看着景延帝眼中不断变化的光彩,先是疼惜然后柔软,接着是惊恐随后是恐惧,虽然只一瞬间,但是她几乎明白了景延帝所有的心路历程,盛宠不衰不是因为她对景延帝的了解。
“老四的眼睛多像淑慧贵妃啊,我也见过不少美人,可都没有淑慧贵妃漂亮,可惜那样年纪轻轻……”昭伶公主适时的唤起了景延帝心中最后一抹温柔的软肋,轻声说道:“还好,还好老四长的想她,老四啊,从小就是个好看的孩子。”
“是啊,他们很像……”景延帝目光柔和的轻声附和着。
“要是淑慧贵妃看到老四长大了这么出息,一定也会高兴的。何况老四还娶了那么出色的媳妇儿。”昭伶公主看着景延帝慢慢的说。
景延帝的表情先是赞许,而后又低沉了起来,他的阴晴不定聪明如萧弘瑾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但是昭伶公主不知是因为一母同胞心有灵犀还是其他原因,她总是能很容易的把握住景延帝的想法。
“薛梓彤倒是个不错的,可惜是女儿生,她父亲又手握重兵,她就好比那装明珠的匣子,这个匣子太过耀眼,耀眼的几乎要遮挡住老四的锋芒了。”景延帝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早在钱庄的问题上,他就已经动了除去薛梓彤的心思,可是薛起对他的忠诚,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景延帝能感觉到已经十分脆弱了,薛起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再复往昔一般热烈而诚挚,虽然他并没有躲闪,可那双眼睛里多了许多,景延帝看不透的东西。
他不能轻易动薛梓彤,她背后还有薛起,还有唯一和自己还算同心同德的萧弘瑾。
昭伶公主轻声笑了笑说道:“您也说了,匣子再怎么华丽,到底只是用来装明珠的,天下做那买椟还珠的蠢人可不多。薛家的丫头虽然是个机灵的,到底啊,是个女人家,嫁了人不也乖乖的相夫教子,之前没有孩子时,满心满眼的就盯着老四,现在有了孩子,她那么倔强的性子也被苏嬷嬷管的服服帖帖。”昭伶公主四两拨千斤,搞的景延帝对自己之前如此顾忌薛梓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景延帝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点点头说:“也是,可老四到底是个大男人,男人就该是三妻四妾的,怎么能被她管住手脚。”
昭伶公主捂着嘴笑笑:“小夫妻刚在一起,感情好些是自然,如今敏柔又有喜了,老四自然心疼些,等孩子生下来,敏柔是个极聪明的,自然会劝老四雨露均沾的。”
昭伶公主三言两语,就让精明睿智的薛梓彤成了一个只是稍微聪明点的小女子,让景延帝自己都不好意思在处处防着她了。
薛梓彤自己手中除了形象馆的生意还管着老皇帝的钱庄,虽然老皇帝对她多有限制,但到底东西是在她手里的,有人曾问过银行家,人们把钱存进去,又取出来,你怎么会赚到钱呢,银行家说,你把一块肉从冰箱里拿出来在放回去,你的手上是不是沾着油。
薛梓彤的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这样的油,账面上天衣无缝的作假,和大量资金从手中流过,都给她带来了很多方便,也给她带来了很多投资机会。
薛梓彤最热衷的便是她的形象馆,全国几乎处处都设立了这样一家形象馆,新型产业、新的理念,新的商机,让她赚的体满钵满,因着钱庄的流动资金她在形象馆的股份已经处在压倒性的优势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