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起欣慰的点点头,一想到小儿子这么出息自己就忍不住笑,嘴上还谦虚道:“嗯,四皇子在,自然会护着些毅儿,那么大点孩子懂什么?”
薛梓彤看看薛起,微笑着挑了挑眉,这薛起什么时候也懂得捧捧别人了,他可一向是个大老粗啊,搁以前别人夸他,他肯定还要自己理直气壮的补充两句,想象他一世耿直,现在也不过是为了护他一双儿女周全这才要处处注意和人的关系,薛家虽然现在鼎盛,可根基尚浅,比起那些几代的世家豪门还只是个暴发户,他就怕自己不在位了,别人与他的孩子为难。
“是是是,这四皇子和咱们大小姐那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这也好事将近了,姨娘们真真为你们高兴啊,可是又舍不得我们大小姐嫁出去了。”说着两个姨娘眼中便泛起了泪光,当真是一副感伤的模样。
薛起也不由得被他们二人说的有些伤感,自斟自酌了一杯,悠悠叹了口气。
薛梓彤爽利的又夹了些热菜在薛起饭碗里:“父亲,您别光顾着喝酒,吃点热菜热饭别伤了肠胃。我虽是嫁了出去,也在京师,会经常回来看望您的,再说,小毅过些年回来了,便能帮您分担些了,咱们的日子可是越过越好的。”
“你看看这还是个姑娘家嘛,说道嫁人也不害臊。”薛起笑着掩饰了心里的落寞,大家也都哄笑了起来,薛梓彤到处置泰然,该吃吃,该喝喝,冲着便宜老爹傻笑一下。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到真的有几分家的感觉,一顿饭罢,姨娘们和几个进得屋的体面丫鬟收拾杯盘,换了清茶给大家喝,薛起很想和女儿多聊聊,一个劲的暗示萧弘瑾天色不早了,你小子还赖在这,可是手段却着实不怎么高明,恨不得直接把人给扔出去。
薛梓彤也不劝,假装看不到萧弘瑾求助的眼神,不过他也被老丈人挤兑惯了,彬彬有礼的告辞暗想,晚上我还得来。
薛起叹道:“你呀,就要嫁人了,我知道你机灵,可到底是嫁给了皇家,以后啊,处处都要存着小心,唉,还好你和四皇子感情甚笃,不然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来也要把婚给退了。”
薛梓彤颔首一笑,娴熟的为父亲递过一盏茶说道:“四殿下对我很好。”
薛起叹口气:“这感情的事情啊,能和美自然好,可是长久就难了,人生那么长,难保不出什么变故,凡事要想着为自己留条后路,我以前爱重你母亲,可如今,却形同陌路了。”
薛梓彤推推茶盖,敛眉沉思,想到曾经听过的铡美案,秦香莲为了帮助陈世美熬坏了身体,却惨遭抛弃,还有什么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等来了薛平贵娶回了年轻貌美的宫主,这世上多有忘恩负义的薄情郎,薛梓彤不会幼稚的想着走向皇位的萧弘瑾会一辈子跟她像现在这样亲密,可是即使这样人又怎么能因噎费食,放弃情感。
“父亲,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薛家。”薛梓彤郑重的说。
薛起看看她,叹口气,他很少如此颓丧,记忆中的他总是斗志激昂,一双虎虎生威的眼睛,可是现在却给薛梓彤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你是个好孩子,我只是怕苦了你,你小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照看过你,如今你要嫁人了,日子也会更难。”
“父亲,您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薛梓彤缓和气氛的笑笑:“这是喜事,而且您放心,就算有什么困境,你女儿我也能颠倒乾坤,过的风生水起。”
薛起笑着点了点头。
夜已经很深了,薛梓彤从薛起的书房往自己的闺房走,路过蒹葭院,这里冷清了很多,像个怨毒的妇人终于无可奈何的老去了。
薛梓彤冷冷的扫了一眼,心里不免有些感慨,毕竟这是原主的母亲,她要不是亲自遭遇这一次,还真的很难想像一个母亲居然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以前听过郑国王后武姜爱小儿子共叔段联合小儿子去谋篡大儿子的王位,只因为生大儿子时难产,便一直心生记恨,最后和好了。
薛梓彤想,若能让陈凝华摒弃前嫌的就可以铲除薛家埋下的不稳定因素,薛梓彤以前对待陈凝华的态度就像对待敌人,因为陈凝华已经威胁到了她的生存,而现在陈凝华早就不能影响到自己的生活,自己在外面的事业越做越大,对她的态度也应该有所变化,毕竟她是原主的母亲,亲人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破碎到什么地步,在外人看来也终归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何况萧弘瑾若要登上大位,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他的正妻将母亲软禁了,在这个崇尚伦理道德的时代又是在夺嫡的路上,若是被指责不孝一定会步履维艰。
英儿见薛梓彤看着蒹葭院的门口,心里有些惴惴。
“英儿,去敲门。”薛梓彤淡然的说道。
“大小姐,您今天开开心心的,何必去……”英儿生生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追随薛梓彤那么久,她也从一个怯生生没什么算计的小丫头成长的稳重成熟了,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主子的不好,永远轮不到奴才说,就算薛梓彤自己不计较,她要懂得不给主子找麻烦。
英儿敲了敲门,是个眼生的粗使婆子应的门,她看着一身珠光宝气的薛梓彤,和训练有素的英儿,本来脸上的抑郁立马换成了谄媚。英儿也不像一般得势的奴仆那般狗仗人势,她随和的对那诚惶诚恐的老婆子说道:“大小姐远到归来看望夫人,通报一声吧。”
那婆子一路飞奔而去,很快就回来了,薛梓彤迈过高高的门槛,那婆子忙在围裙上擦擦手伸手去扶,一行人进了正厅,陈凝华一向讲究吃穿用度,可是蒹葭院现在却破败的让人感到压抑,它的破败并不是因为它没有了富丽堂皇的装饰,这里依旧如常,平心而论,薛起对这位发妻还是不错的,在物质上对她并没有什么亏待,蒹葭院的凄凉,是从内里散发出来的,是主人绝望和痛苦的写照。
薛梓彤刚迈进正厅,就感到一股灰尘味,和霉味。暗淡的烛光摇曳着,陈凝华穿着一身白色****外面罩了一层灰纱,头发干枯随意的梳着,没有化妆,眼光暗淡。
在薛梓彤的记忆力,跋扈的陈凝华,从来对仪容最讲究,住的宅子也是如此,她的鞋底要比大多数人的鞋面还干净得多。。
她看了看薛梓彤,又厌恶的避开了目光。
她最讨厌的大女儿,在府里一手遮天,她最喜欢的小女儿,却因为自己的失势而疏远。
“母亲一向最爱干净,何苦把日子过成这样?”薛梓彤皱了皱眉,坐在英儿拿手绢仔细擦过的一把椅子上。
“大小姐。”陈凝华怨毒的咬着这三个字,满是嘲讽的说:“你这可真是,又想当****,又要立牌坊啊,你如何对待我,大家心知肚明,现在来装什么孝女?我永远不会让你这个小贱人舒心的。”
薛梓彤不紧不慢的看着这个怨毒的妇人,她无需说什么,以她现在的状态,落在陈凝华的眼里就是对她的一种深刻折磨,什么痛苦抵得过看到你憎恨厌恶的人过得舒心惬意。
“母亲,活不活的好,是我的本事,母亲,能不能让我过的不好,是母亲的本事,放狠话有什么用?”薛梓彤忍不住心里的厌恶,陈凝华真的是个自私短视还十分愚蠢的人,她的思维方式就是扭曲的,还是她对自己的憎恨已经到了让她无法看清事实的一幕,刚看到她凄凉一幕的心酸瞬间都化作那句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