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了你看着办么?”景延帝冷声回道,虽有些不耐烦,可还是将那清单拿了起来,仔细的看着,“什么大婚,说好听了是迎娶侧妃,说得不好听了,就是纳妾。”
梁义没有答话,只是静默的立在一旁,眼观鼻口观心,一身老僧入定的功夫练得是炉火纯青。这种事,不是他这个大内总管可以妄议的。更重要的是,景延帝本身也不需要他答话。
“既是纳妾,就要有个纳妾的样子。”大致浏览完那清单后,景延帝不由得笑了出来,语带嘲弄的说道,“纳个妾也这等丰厚的赏,那朕的国库还不够给他们纳妾的!”
语落,景延帝拾起一旁的朱笔,径直将那单子上的大半封赏给划了去。划去之后,景延帝又再看了眼这赏单,而后才将它递回给梁义。
梁义伸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玉如意两柄,绫罗绸缎各十匹,珠宝首饰若干……好歹是婚庆的封赏,这会不会太少了一点?
“皇上,婚宴要去么?”梁义有些犹豫的问道。如果景延帝会出席婚宴的话,那这点赏赐也就没什么了。因为,他的出席就是最大的赏赐。
“去干嘛?”景延帝抬眼,好以整暇的盯着梁义,故作不解的问道。
梁义无语,径直捧着封赏的单子行礼,而后便准备离开。吉时将近,若不抓紧,这赏赐便不能赶在吉时送到二皇子府中了。
“等等。”正当梁义准备离开的时候,景延帝却忽然叫住了他,“这事不用你亲自去办,另外,吩咐下去,宣大将军,及左右两丞,立刻进宫!”
顿了一下,略微犹豫了一下,景延帝又再补充道:“把太子也叫上,嗯,还有望乡侯跟大公主。”
“是!”对于这道突然的旨令,梁义不免觉得错愕,但也只是一瞬,便立刻恢复常色,恭声行礼应了一声之后,缓步退出了麟德殿。
待梁义退出去之后,景延帝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回案首的奏折,勾出一抹意味莫名的笑。那折子都是洛城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折子上写着,狄狨往璋城驻精兵三万,战事一促即发。
将军府,当薛梓柔满心欢喜的等着二皇子府的花轿上门的时候,随侍的丫鬟却告诉她,大将军被皇上叫走了,不能送她上轿了。
听到这话,薛梓柔气得没把手中的绢帕绞碎。要知道,她本就是庶女,且又不是嫁做正室,只因她以陈氏被禁足,无人送嫁为由,故作可怜的求了薛起半天,薛起才勉强答应送她出门。
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人看看,她薛梓柔在薛起心目中还是有着一席之地。如此,那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便不敢因她不是正妃而轻看于她。但现在,因着景延帝这一句话,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二皇子府。
萧弘玥虽是皇子,所娶之人也是将军府的小姐,可说到底还是纳妾。因此,除了本身就是二皇子阵营的人之外,便只有一个太子到场庆贺。
而太子在抵达二皇子府之后,还未落座,便被景延帝这一道口谕给叫走了。
大婚一场,到场宾客竟无一人是有分量的,而景延帝虽有赏赐下来,可那些赏赐,与其说是恩宠,倒不如说是侮辱!
另一面,当薛起收到景延帝的口谕时,心下虽有不解,却也没有过于多想,同府中管家交待了两句便去了皇宫。当他抵达皇宫,见到景延帝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臣,参见皇上。”进殿,行礼,问安,一切中规中矩,且恰到好处。
“大将军来了。”薛起还未进门的时候,景延帝便已经看到他了。但却一直没有吭声,直到他行礼完毕之后,这才故作不经意的开口,淡声道,“大将军免礼。”
“谢皇上。”薛起复行一礼,而后才直起身来,道,“不知皇上急宣臣入宫,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景延帝冷笑,意味莫名的盯着薛起,道,“身为大历的大将军,难道你不知道洛城告急么?”
先前宣召的几人,只到了薛起一个,景延帝本打算等他们都到齐了再一起问他们的意见。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狄狨驻兵三万至璋城,说是为了迎接他们失踪十年的樊城大将军。你觉得,那个樊城,可能真的在大历么?哦,对了,那个樊城你也认识,就是曾经输给你最后却跟你成为惺惺相惜的挚交的那位。”身为大历的大将军,他才不信薛起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回禀皇上,臣确实很敬重樊城大将军,可却并非是什么挚交,而臣与樊大将军仅有的几次接触,也只是在战场而已。所以,关于樊城大将军是否真的在大历境内一问,臣无法回答。”薛起沉声答道。
顿了一下,薛起抬头,斜斜的瞥了景延帝一眼,而后语带嘲弄的回道:“皇上实在太看得臣下了,难道皇上以为臣下会知道樊大将军的行踪么?皇上以为,臣下比狄狨还厉害,人家倾力寻了十年都没找到的人,臣下会知道在哪里?”
事实上,薛起本是想拿大历举例,但大历寻找樊城一直都是暗中进行,且不是由他经手,且延帝也未向他提起过此事,所以明面上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大将军多虑了。”景延帝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的将此话带过。本想借机试探薛起一番,谁知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说辞,若再说下去,恐就不是“多虑”这么简单了。
“多虑?”薛起挑眉,抬眼直视着景延帝,道,“真的是臣下想多了,还是……皇上想太少?”
闻言,景延帝立刻变了脸色,抬手便重重的排在了御案之上,发出“砰”的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