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碧辉煌的殿宇后头转出一个人来,素色长裙曳地发出轻微的响。女子面容清冷,凝眸看向眼前的人:“你怎么不跟她说明白,告诉她,你喜欢她?”
池夙负手立着,背对着她,语声淡漠:“既然是天后,那么该问的问,不该说的就不要说。”
池笙低眸,看入自己袍袖的袖口,那里早已经被她方才攥出了一片褶皱。
她施了个决将袖口抹平,犹豫了许久才试探开口:“方才白初说的是真的?我……只是个死物?被你由一管笙化成的?”
他应了一声,“嗯。”
再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这一字似风刀雪剑一般穿入她的心,池笙默了默,凤眼微翘,波澜不惊,无悲无喜,“你与我成婚,却从来不碰我,我以为,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却没有想到……”
“我早该明白的。”她微勾起唇,轻轻开口,“从小到大,有白初在的时候你从不多看我一眼,饶是我再怎么按你的喜好行事,你都只喜欢同白初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她是真真切切的,有血有肉的,而我不是,只是个按你的喜好造出来的死物?”
他冷冷打断她,“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唇边笑意有些僵,似是没从他突然的冷漠里反应过来,她微抿唇,忍了忍再次开口,“可是……即便我是由死物所化,毕竟也生了神智,通了灵窍,也可以……算是个血有肉有感情的,你一面娶我,一面满心里装着白初,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闭嘴!”
双目一敛,一道寒芒直朝她掠来,她不再开口,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里幽幽变幻而后,顺着他的身后看去,面色一变。
深邃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池夙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察觉她面色有异,顺着她的目光折身往身后看去,目光一紧。
去而复返的白初立在殿门门口,一会看看池夙,一会看看池笙,面上神情满是复杂。
“我……不是要故意要听到的。”她手撑在殿门上,尴尬的笑了笑,“你们说话不关门也不弄个结界什么的,我耳朵向来灵,一不小心就……”
池笙的脸白了白,“你听了多少?”
“不多,统共也就十几句。”白初跨过殿门走进来,“你们……不会因为我凑巧听了你们几句话,就要杀我灭口吧?”
池笙心口紧了紧,他们方才统共也才只说了几句话!分明是一字不漏全听全了。
池夙看着她走过来,袖口有点湿,手上还沾着水,微蹙了眉,“怎么又回来了?”
“我还没打算走来着,就出去洗了个手。”白初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没甩干净,小跑了几步到池笙边上,咧了个笑,“借擦擦?”
说着,也不待池笙反应,一双湿手就抓过池笙的袍袖,当帕子擦了擦。
素色的衣服最沾不得水,一沾水便是一片灰色水印。
池笙眉头倒竖,咬牙切齿:“白初!”
“哎呀,天后袖子湿了?谁干的?”白初摆出副严肃的面容来,十分恳切的开口:“我觉得你该出去换件衣裳。”
“白初你——”
“身为天后怎么能喜怒形露于面?”白初绕到她身后,按住她的肩膀直接推着她往前门口送,声音悠悠在她耳边,“换衣服要紧,真的。不然下一刻我会忍不住帮你脱。”
白初力气极大,池笙被她推搡了好几步:“白初!”
“这名字好听,你也不用一直念。念多了旁人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白初连推带拖带扯的把她弄出了殿,直到殿门猛地由内合上,白初才拍了拍手,继续走近殿内,漫而无谓的口吻,“你的天后真小气,就擦了个手,嫌弃成那样。”
池夙望向她,目光变得飘忽复杂,话语却是和缓温润,“你也说她是天后了,也没见对她态度好点。”
白初一眼睇过去:“旁人的袖子我还不肯擦呢。”
话落,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淡淡睨她,轻斥了声:“强词夺理。”
她眯了眯眼,一双眼睛弯似新月,仰起头,“不,你该夸我能说会道。”
池夙喉中一窒,不敢置信的看她,“阿初?”
白初撇了撇嘴,“别以为听池笙说了几乎话我就会原谅你,你伤了我哥哥是事实,你欠了我的,也还没有还。”
忽然觉得心空如洗,深邃的双目瞬间变得通透清澈,似笑非笑开口:“你想要什么?”
“一样东西,事先说好,我是找你要,不是找你借,拿走了就不还了。”她仰首看他,说得十分蛮横。
他眸底清煦无比,“好。”
白初挑眉,“不问问是什么东西?”
他弯唇,伸掌摊开向上,掌心银光一现,化出一物:“我想,我猜得到。”
白初含笑接过,笑意深深间光华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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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丘,夜已入幕。
早春时节的夜晚向来透着股凉,空气里的湿气被风一吹就钻进宽大的袍袖里头,弄得白初很是不痛快。
上了主峰,绕过主殿,走上那长长的长廊。快到自己殿阁门口时,她的步履微微滞住,伸手招来了旁边的侍从,“魔尊什么时候来的?”
“回君上,您去天界半刻钟以后。”
她微敛了敛眉,“知道了。”
推开寝殿的门,一路往里走,不意外的看到自己的床上坐着梵谷。
俊美的男子微阖着目,听到声音淡淡开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