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帝与帝姬的冷战一连持续了数日,于是,青丘上空的天气变得有些奇怪。有时明明晨曦初露,朝晖渐煌,却不过顷刻便有浓云层层陡然席卷而来,霎那惊雷响彻天际,瞬间将那明媚朝霞逼了回去。
有时分明有紫白的电光划破浓云,狂风肆卷,枝摇叶动,却不过片刻,便有日头明丽,阳光舒懒洋洋洒下。
神之怒,天变。青丘全境,但凡仙、魔,无不胆战心惊。
太子薨,青丘大丧。魔界的聘礼自然就断了,白初与梵谷本就没定下的婚期,也因此无期限的往后延。
青丘主峰九十九阶长阶梯前,白初百无聊赖看着侍从将最后一箱聘礼封存入库,此时,百里之外有仙泽突现,白初偏头看去,眼一眯,本就没什么表情的面上顿时沉了下来。
清泽仙泽腾云而来,在那阶梯八十层处落下。
来人一身青衣,面容清俊,抬目见到白初的那一刻,目里同样一阴。他敷衍的朝她颔首行了一礼,面上满是不甘不愿:“上神。”
白初居高临下看他,目里的厌恶明明显显:“你来干什么?”
“道歉。”他偏目不去看她,连话也不愿多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在玄穹境屡次出言不逊的仙人长决。
“道歉?”白初冷笑出声,连续几日心情郁闷正好找到了宣泄的处,她低睨他:“既然是来道歉的,难道不知道道歉该有的规矩?至少得三跪九叩,一路从青丘边境膝行过来,先表诚心不是?”
台阶之下,男子阴沉着面色,薄唇微抿,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下仙此行是来拜见狐帝,帝姬好似管得太宽了。”
白初挑眉,嘴角笑意更凉:“找君上?君上不在。”
话落,身后有声音掩笑,淡淡传来:
“长决上仙,君上请上仙入主殿叙话。”
白初皱眉,回头狠狠瞪过去。走到她身边的白逸微低目偏头错过她的目光,眄向台阶之下,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上仙请。”
长决点头回礼,唇角微牵,面上转瞬一个清浅的笑,一笑温润,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多谢太孙殿下。”
然后,撩起袍角走上阶梯,路过白初时,袍摆一放,瞥她一眼,径直跟着引路侍从朝主殿走去。
白初气得一咽:“敢在上神面前放肆,这是本君数十万年来见到得最不知轻重的仙了!”
白逸睇她一眼,明知故问:“姑奶奶说的可是长决上仙?”
白初横目过去:“你认识他?”
“他是两万年前修仙得道,从散仙晋到上仙只用了不到万年光景,算得上是仙界万年多来较为有名的了。”
白初面色更阴了阴:“怪不得心高气傲,目空一切。”
“姑奶奶这几个词说的是他?”白逸面上讶然,“他可是修道成的仙,当道士的最讲究心平气和,淡泊名利了。”
“道士?天底下有这么怪脾气的道士?”
“姑奶奶是不是在哪招惹了他?”白逸清咳了咳,悄声对她附耳道:“当道士的还有一个特点,都喜欢嫉恶如仇。”
“……”
在过去的三万年里,白初绝对没有那份闲心思去招惹一个凡人道士,但三万年后的今天,她能肯定的说,这个成了仙的道士,成功的把她惹怒了。
从出生至今,在她浩长的十多万年岁月里,她还从没有看某一个人这么不顺眼过。看一个人不顺眼时,你会怎么做?
从小到大有着丰富祸害经验的白初,会让那个她看不顺眼的人,活得相当“精彩”。
白初想不出君上有什么理由去亲自接见一个当庭出言不逊的仙。自长决进了主殿,就再未出来过。说是道歉,却到了日近午时,也没见着这歉意道完。
于是,当看到殿门处有侍从从里走出时,她飞快拦住了他:“君上只着你一人出来,他吩咐你出来做什么?”
鉴于近几日神君脾气变化太过奇怪,侍从低目,谨慎开口:“君上吩咐属下传话膳房,准备素斋。”
素斋?这就是要留人用膳了。但凡修身为仙的,筑基以后便会辟谷,以朝露为饮,天地风清精华为食,随着修为愈涨,几百年不食谷物也是常有的事。何必留人用膳?
还是素斋?君上上回吃素是几万年前的事了?区区一个道士,竟然让君上破天荒的开了列?白初眉目间锐意忽浓,她弯唇笑笑,侧身让侍从离去。
君上宴客备席在主峰最高的一座殿阁里,其阁之高,四周薄云遍布,伸手似可摘星,俯首如见悬崖。
深秋已过,临近冬初,楼愈高,上层愈冷。古往今来,喜欢登高宴客的,只有那些平日闲得发慌,又自诩倜傥不羁的文人酸客。白初可不认为君上是个喜欢做那事的人,进膳能选到这么个破地方,一定是被人蛊惑了。
而这个向君上进了谗言的,除了那个道士,就再无旁人。
蛊惑君上?道士有这能耐?白初登上顶楼时,恰巧见到桌边两人谈话。谈话的内容一般,对于白初是枯燥得不能再枯燥的道家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