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吕梓菡趴在草堆上。
她好痛——
背上被鞭子打过的地方如被蚂蚁啃食,又如被火灼烧一般的痛。痛得让人钻心,痛得让人发恨。
她被关在这一天一夜了。
她本是吕家的嫡女,是吴越战将顾太公的外孙女。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但是,她活得却比下人还不如,生命比蝼蚁还轻贱。
两年前,她、沐儿和娘从锦绣苑被撵到了破院。开始了向下人乞食的日子。后来娘疯了。
前夜,娘病重,她一路给他们磕头,求他们救娘,无人理她。她独自上街找来大夫,但却未想,回到家得来的却是娘被活埋的结果。
她站在大堂上,看着那个曾经抱着无数憧憬的爹冷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待娘?”娘死了,枉死。他却不问不顾,任由娘走得如此冤枉。
吕荣冷眼看着她,目光寒厉而无情,“你娘走了,别胡闹,否则别怪本官不念旧情!”
“旧情?”她放声大笑,胸口发痛,那是一种从心底窜出的恨,是那个她努力想要掩埋,却被人活生生挖出来的恨,食心啃骨般痛的恨。
她死死地咬着牙,憋回眼角的泪,硬生生地不让其流下。
她看着吕荣一字一字地道:“太和九年,娘为救爹而身中两刀,爹曾说护她一辈子的。”娘病了,病得糊涂,连她和沐儿都不认识,但却独独记得他说过的每句话,每日坐在院门前等着他,和她们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过往,与爹的过往。
吕荣脸顿时脸一白。
“太和十一年,爹受牵连入狱,娘不顾七月身孕顶着雨跪在顾家大门外求了一整夜。而后大舅将爹从刑部接出时,爹曾答应善待娘一辈子的。”
吕荣眼里划过一抹恨,咆哮道:“住嘴。你以为顾家给些恩赐,便要让我吕荣乖乖装孙子吗?”他吕荣是靠着顾家上位的不假。但那又如何,如今顾家殁了,他吕荣却成了新的权贵。
她微愕,而后大笑,笑里透着心寒。“你如此绝情,便因为我的早产是吧。”这便是他心里的刺啊!娘怀她七月半生产,便落了闲话。
娘还清醒时,让她们不要恨。说爹有朝一日会想明白的。可换来的却是一个惨死。
她如何能不恨。如若他有一丝护她们,娘如何会疯,如何会死得这般惨。
她看着他,眼里是比寒风更冷的凌厉,“他人一句你便信,娘为何会早产,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娘是因为救你才伤了元气,才会早产。而你,却听了他人的话,如此待娘。吕荣,你果真是狼心狗肺的人。”
“闭嘴,你个不知感恩的东西。我养你十一年,便教出如此个东西。今儿我便打死你,也好过你日后玷污我名声。来人,拿鞭子来。”吕荣眼里露着厌恶和狠毒,他吕荣容不得任何人嘲讽他,特别是顾家的人。
整整五鞭打在她背上,沾了盐水的鞭,让她昏厥后又被活生生地痛醒了过来。
接着,她被他丢到了柴房,他命人不得给她吃的,要活活饿死她。
“吱——”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抹水蓝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怎么伤成这样了!”轻柔的声音带着惋惜听上去让人觉得是个极其纤细且善良之人。
吕梓菡抬眼看着站在眼前的人,蓝色的衣衫,是上好的丝绸做的,裙摆上的牡丹是用金线秀出来的,头发上那百年珍珠映在烛光中,好一副贵气逼人。而那娇柔的面容说不上绝色但却有着让人想要心痛的柔弱之美。
张姨娘,娘身前最为信任之人。
如若不是她无意听见张姨娘吩咐下人杀人灭口,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在她们最为落魄时唯一向她们伸出手帮助的好姨娘,原来才是这一切的主导。
包括娘的死!
她看着张姨娘那伪善的容貌,觉得恶心得慌。
“为什么,我娘从未亏欠与你。为何要如此对她?”她含恨质问着。是娘可怜其孤儿寡母才收留张姨娘的,但却未想是引狼入室。
张姨娘微怔,而后嘴角微微扬起,柔美的容颜没了,剩下的是在烛光里泛着阴狠的冷笑。
“要怪就怪她自己太笨。我和老爷认识在先,她不过是仗着自个儿顾家的身份而已。还有远儿,明明是老爷的儿子,却逼得我不得不说是他人的。”
吕梓菡咬牙切齿地恨。原来一切不过是场戏。从张姨娘遇见娘开始便是编排好的戏,什么死了丈夫被恶霸逼嫁,全是鬼话。
就连爹爬上了张姨娘的床都是张姨娘一手安排的。可笑的是昔日的姐妹成了自个相公的姨娘,娘却依旧傻傻的以为张姨娘是无可奈何才嫁给爹的。
“呸。”她对着张姨娘恶心地吐了口水。
张姨娘却未怒,但就蹲下用手绢轻轻地擦去鞋上的口水,接着却是猛地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到吕梓菡脸上。
吕梓菡的脸顿时红肿起来,耳朵里出了声。
张姨娘冷笑,阴冷的声音不急不慢道:“吕梓菡,你还以为你是以前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吕家大小姐。你如今比狗还不如。”
吕梓菡眼里生恨,胸口里仿若被人活生生地剜肉一般痛。
眼前这女人,是害死娘的罪魁祸首。是她下令让奴才活埋娘的。
“张姨娘,我不会放过你的,娘的仇我会让你十倍百倍奉还。”她不会让娘如此白死。
张姨娘突然大笑,“事到如今还如此天真,你以为你过得了今晚留命来找我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