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想还未能达到呢,还有梦想。
白鹿看向沉睡的他,周游世界?好奇怪的梦想,若是今日救不得你,让你梦到达成梦想也是好的...我怎会救不得你呢?一定能救得,必须要救得。
他的眼睫毛那样长,眉毛浓浓的好像用水能化开似的,鼻梁骨又那么的挺,面颊抚上去的弧度都温软的叫人觉得舒服。
瞿白鹿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脸上的胡渣有些扎人,有些油腻腻可又是暖暖和和的。
他这回感觉到凉了,迷迷糊糊把头往一边转。
瞿白鹿感受着他的心。
你在想着...戒指?!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你竟是为了这个?!
为了戒指才要过那个马路......
白鹿趴在他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伸出手来,看着手上的翠绿韘轻轻道:“我已经有一个了啊,你又何必......”
话未说完,马华光的肩头已经被眼角滑落的泪水浸湿了一块,马华光将头依靠过来,睡得香甜极了。白鹿看着他,大早上的脸还没来得急洗呢。平日里没见过他如此衣衫不整的模样。
看他头歪过来,白鹿狭促心起,故意伸手去点他的嘴唇,大抵是痒吧,只见他吧唧吧唧嘴又继续睡死过去。
一屋子的空气都是沉睡的味道。
白鹿倚靠着他的头紧紧搂着他。
她进入他的梦里,见他正梦着工作时候的场景。忙疯了都,手忙脚乱的翻着文件。一边联系客户,一边还要对电脑上的表格做改动。眉头有些微微皱着,翻到的文件扔给了一旁的同事。只见场景一转,他又梦见客户不满意,在电话里咋咋呼呼,指手画脚说要改内容。说什么要大气,中西合璧眼前一亮......
好容易等这个场景过了,总算梦到了自己,白鹿看着他梦里的自己,哎呀真的是打扮的好丑哦,简直可以算得上不堪入目了。啧啧啧,他选衣裳的眼光就从来没有进步过。
马华光攥着自己的手正要给自己戴戒指,一边戴一边口中还嘟囔着:“怎么这样粗,得去改戒指的型号啊。这不行,这不行......”
白鹿在旁边看的是饶有兴致,笑咪嘻嘻的看着他在那一个劲的嘟囔:“买不起全款的房只能给你买个不用贷款的戒指,这怎么还带不上呢?哎呀,啧。”
远远看着他不过瘾,瞿白鹿瞬间变到他面前,替代了那抹幻影。这一替换不要紧,戒指轻轻松松带上了,马华光抬起头道:“诶?这汉服挺好看的。”
嗯,他在梦里俊俏多了。
白鹿伸手抚上他的眉毛,笑着开口道:“咱们去旅行吧。你说去何处呢?”
本以为他会很开心的,可他却说:“别败家哈,等装修完了你再问?...我俩相聚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再说,这一时半会的我也想不起去哪里啊,等以后哈,等以后我跟你一块修行了,再选地方。”
他是那么认真的说完那些话。
白鹿看着他柔声道:“我是天狐啊,咱们想去哪里都行的啊。如果你想要相聚想要相见,只消叫我一声,我便可出现,好不好?”
马华光先是点点头,而后摇摇头:“你就无事么?”
见他拒绝,白鹿好生奇怪:“你之前不是说......”
马华光看着戒指道:“旅行啊,不过是想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放松而已。看到想看到的风景,遇上想遇上的人。我已经遇上你了,剩下的就等我们结婚之后再去做罢。而且,我看上一辆车很久很久了。到时候我们买了车,想去哪里,我都能开车带你去。”
白鹿心底从遇见他之后就一直很暖和,很暖和也很难过。
她看着马华光,轻轻攥着他的拇指说:“你可以去我的洞府......”
“父母在,我要能够兼顾得上,等到有一天我会和你,我们两个人一起走掉,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你说怎么样。”
她看着眼前这个什么都好的马华光,笑道:“去你常说的那个湖好了。”
说完不等他开口,将梦境换到了他最喜欢的那个地方。马华光自然高兴,搂着白鹿,望着眼前的风景就开始傻笑,真的是很开心。
瞿白鹿痴痴的望着他,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我一直护着你,附在你身上护着你,再差也能保全你的性命吧。
马华光心里高兴,没管三七二十一搂着她就去踏水。两人一路笑语往风景深处走去。
正是美景衬佳人,突然一阵外力将瞿白鹿活生生从已经被震得四分五裂的梦里拽了出来,狠狠甩在墙面上。
白鹿反应不及,径直砰一声撞上去了,待抬眼看时,时间突然变快了......他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起床洗漱穿衣,现在已经准备出门了。
白鹿大惊,瞬间到达他身边,要紧紧贴着他,哪曾想,白鹿快他比白鹿更快,瞿白鹿根本追不上他,只得在身后急着大喊道:“马!华!光!”
他果真是听不见,看着他急速消失的背影,只急的白鹿心中发毛,左右无法只得飞身先去十字路口等另一个“瞿白鹿”。
树的影子晃得人心烦。
马华光还没来,时间被拨的很快,快的连行人的脸都看不清。另一个“瞿白鹿”到了。她好像跟白鹿一样没有受到时间的影响,隔着一条宽阔笔直的马路远远站在她对面。
瞿白鹿心中念口诀催动翠绿韘,可是不管怎么念,翠绿韘的夺魂功法根本无法靠近另一个“瞿白鹿”。白鹿祭出兵刃法器上前便打,那个“瞿白鹿”根本不为所动,任白鹿怎么打砸,怎么变换法术,却半点也伤不到她。任何兵刃砍到她前面都如金石相撞砰然弹开,徒留耳边嗡嗡残鸣。
眼见着时辰将至,马华光就快到了,瞿白鹿拼尽了一身法力,却仍不能动她分毫。
另一个“瞿白鹿”由始至终看着她,带着一些笑意,眼中仿若有泪。
她举起了手,却不是对着瞿白鹿。
白鹿盯着她的手,忙转回身看向马华光。
时辰到了。
瞿白鹿看见了他,瞬间冲到他身边,可马华光已经悄然赶过她。
擦身而过。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路口。
白鹿眼睁睁的看着马华光回头...微笑...惊愕...被撞飞...死去...
他被撞到自己脚边,就在自己脚边,血液四溅。这么简单的死去,如同丢弃一个垃圾一般容易。
死一般的寂静。
四周在白鹿眼里忽明忽暗,明是刺眼的白光,暗是吞噬一切的噩梦。
她蜷缩着趴在他身边。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可白鹿听不到,如同在她自己出不去的梦境中一样。
周遭的一切是那么安静,静得连心跳也听不见。
听不见了......他的心跳。
瞿白鹿凑上去,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的听着,可是,听不到啊,她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马华光,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痛苦,看上去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了。
她将内丹引出,凑到他唇边,要将内丹喂给他。嘴唇贴着他已经发冷的嘴唇,血的味道就在嘴角边。可不管她怎么呵气,怎么施法,他都不动了。
内丹也不行。
不知是怎么了,那种安静渐渐变成了类似电波的嘈杂声音。
白鹿贴在他脸旁边。她就那样紧紧地贴着他,蜷缩着,一手死死拽着他的手臂,一手轻抚着他已经骨折的折在胸前的变了形的手,怕他折断的手疼,就只轻轻握住一个指头。
握得住你的手,守不住你的人。
白鹿拼命贴紧依靠着他的头,去向这天地间乞求仅仅一丝温暖。
你活过来好不好?
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你别扔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很安静。
地上的血越漫越多,浸湿了白鹿的头发,染上了她的眸子。眼角鬓角上全是污血,甚至于嘴角都因为太过贴近他而沾染上了那一抹暗红的颜色。白鹿也从一开始闷声不语的哭泣渐渐转变成泪水潸然的抽噎,最终到不敢张眼的嚎啕大哭。
她将头埋在他的头旁边,血腥和土腥味混合在一起,还有他身上还未消散的阳光的味道。不知道过了多久了,许是一天,许是一年,她渐渐沉静下来。
在她的记忆里,但凡有什么不喜欢的不想接受的事情,自己就只会逃,一直逃一直逃一直逃,逃到了今天,想逃却逃不脱了。
正午的阳光直直打下来,砸在两人身上。
......
她在柔柔的白光之中低头坐了许久,那位仙家侧身站着笑着,静静看着她也坐了许久,许是比她更久。
良久,坐在光里的白鹿抬起头道:“劳烦仙家。”
幻化仙家的笑容仿佛融在极光里,美得迷幻而空灵:“不死心?”
白鹿苦笑着,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片杂乱的梦境,叹息着说道:“不用很长时间,让我在他面前出现两秒,两秒就好。”
那位仙家一笑,正过身来看她:“说说。”
白鹿想了想,垂首敛眉道:“两个久未相逢的人碰上了,总要说些什么的。可他听不见我,我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只在他面前出现两秒就好了,只看到他眼里那一瞬间的惊喜,这就很好了。”
停顿了一会,她又沉声道:“许是我不忍往下看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纵然忍着,她那清泪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下去。白鹿有些尴尬,苦笑着用手一擦,自言自语忍着还没消去的抽噎道:“总是这个矫情模样。”
那位仙家又是一笑,和缓道:“俗子,你实在配不上仙人的名号啊!可叹,可叹,你去吧。”
早晨的阳光是明媚的,掺了些柠檬黄的颜色,嫩嫩的又新鲜。
那是他刚刚走下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阳光照在他身上。阳光里有秋天枫叶的味道。那是他的味道。
早晨的阳光竟然能这样迷人。
比阳光更迷人的是他的双眼,他双眼中的惊喜和喜欢。
其实不过是两秒钟的时间而已。
白鹿心头大石好像松动了,就像当她面对他的时候,突然间好像能把一切都放下了一样。对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甚至于能不能真正的看到自己也都不重要了。
这样的境况下头一次觉得自己可怜,头一次觉得自己幸运。
即便面对的是无尽的虚幻,是梦里的他是触碰不到的他,也算得偿所愿了。总是不能要求太多的,能有这一点点的赏赐,一丝丝的顺遂已经足够了。
二人相视而笑。
光晕下的两人美的朦朦胧胧的,活像起了寒烟的春水。
当她自己踏出白光的时候,一切的梦境都粉碎了,此时幻化仙人又是马王爷的模样,宽袍大袖浩然而立,立于瞿白鹿面前微微笑道:“若是他活着,他也会来这里,你,去罢。”
瞿白鹿行礼后径直走了出去。
出门去,行两三步,待回头望时,空山空岭,已然了无踪迹,唯余凄风矣。
白鹿怆然而立,心头大石没了,可心里却空旷的很。这山里的风真招人厌啊,怎么就专门往心窝子里面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