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仙家一笑,冲众人稽首曰:“此乃净水炉。这净水炉啊,乃是那后天宝贝。乃是太白金星上仙炼成。此炉可催化仙香仙药,若是常用可与天地齐寿!”
一小仙笑道:“那是仙药的功,还是净水炉的功啊?”
沈仙家既不生气,也不恼,变出个沉香托盘,托盘上摆着三粒香丸,他指着香丸道:“都有功,都有功。来来来,巨灵神你替李天王选一粒,哮天神将你也选一个。”
众仙还未动,只见那年纪稍长的魔界皇子稳稳当当穿过屏障走上前去,还不到沈仙家面前。巨灵神已然按捺不住,他的随从比他更急,抄起手边的两柄宣花板斧便要施法。
魔界皇子如秃鹫凄厉一笑,如烟化散:“莫急啊。啊哈哈哈哈哈。”
沈仙家不理他,看着白鹿。
啸天神将起身上千拈了一粒在手中,笑问道:“这香丸有何用啊?”
巨灵神让那几个人回来了,自己走上前小心翼翼用他粗大的手指去拿,拿了几次都拿不到,可巧瞿白鹿正好坐在在他右侧面瞧着,巨灵神急了一头汗,冲瞿白鹿道:“白鹿仙子,来,你来拿。”
瞿白鹿起身一抖衣袖,赶上前去拈起那药丸,随手变了个锦囊,将药丸放在那锦囊里收好,递给巨灵神。巨灵神接过来紧小心紧小心的放在衣襟里,冲瞿白鹿道了个谢:“果真是个细手细脚的。”
这时,只觉魔界屏障一晃。
魔王七十一子抬起眼来,问道:“白鹿?你姓瞿?”
瞿白鹿看了一眼巨灵神,又看了一眼沈仙人,冷着脸并不搭理。巨灵神呵呵一笑,冷哼道:“你这蠢物怎知啊?”
魔王七十一子品了口玉浆茶,缓缓道:“我三十哥去找我七哥,顺带砸你那仑者山,可到头来还是折在你们天狐手里啊。”
四周登时安静了下来,有几位仙家刚要有所举动,忽听魔王七十一子复言道:“我还要多谢你,敬你一盏茶呢。”
瞿白鹿听到那句三十哥,想起当初看到的踩着祖父的那个浑身充斥着乌黑煞气的魔族,登时明白了,心中犹如火烧,恼怒非常。复又听他这样一说登时冷笑起来,魔王第三十子死了,虽不知他是为何而死,但听他的话音与天狐一族有关,那位三十皇子的地盘多数被这位七十一魔王刹流罗吞了去,可不是要当真的谢上一谢。但她面上不表,口中只道:“哼。实不敢受。”
魔王七十一子刹流罗笑出了声:“虽不知道你天狐族杀他时动了什么手脚,竟然叫他一个堂堂魔往被困在那重生的混沌筋血之中,但只要他无法掌权,那他的一切就都会变成我的。故而,我定然要谢一谢你。你,也定然要受住才好。”
巨灵神直接无视了他们的话,低头问沈仙家道:“沈仙家,你那丸药莫不是想私留着?”
沈仙家哈哈一笑,将剩下的一颗药丸投入净水炉中,净水炉中一亮,登时化出一阵轻烟,如云雾一般渐上渐散,那缕清烟时而变作楼阁亭台,时而变作山河大川,云烟袅袅颇为奇特。沈仙人对着众人说:“净水也是净气,请诸位平息凝神,细细品一品这天寿香丸。”
瞿白鹿摆袖一坐,一抬眼,发现屏障另一边的魔王中排位第七十一的那个刹流罗正看着自己,不觉有些烦:他说是我天狐族灭了他哥哥,可谁人不知道,是他哥哥灭了我天狐一族呢?难不成其中另有缘由?
不一时一阵幽香袭来,各位仙人闭目养神,吸取其中的精华。
这香味略有些甜,清冷阳光的味道,慢悠悠如猫尾拂过面颊,清清淡淡时有时无,引得人心中发痒,却又只得老实坐着等那香味儿自己找来。
瞿白鹿不住的往刹流罗那里看,或许他知道的正是自己不知道而渴求的事实。刹流罗倒是一直盯着她,眼角眉梢带着一股子邪气,颇为不屑的望着她。
正在白鹿不安思考之时,一个刚上天庭的小仙突然跑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净水炉,伸手便要去触碰。沈仙家未有所举动,倒是他旁边的小仙童忙上前要去拦他,却没有拦下,这一扑一拦之下反倒绊倒了他。
只见小仙一头磕在净水炉上,想那净水炉也有些兵刃功用,这一磕登时把那小仙直磕的是鲜血直流,元神有一瞬间竟然被震飞出来。
众仙看他是肉身得道便有些着慌,当下各自探衣袖,递上不少丹药。
小仙的血淌进净水炉中,净水炉里的光陡然变了颜色,连带着炉身被那光照的通透,蓝的妖艳又刺眼。
沈仙家这时脸上神色已经起了变化,忙看向魔子魔女,小一些的那位魔界公主见了血色,登时双目发红,被刹流罗按着手,稳稳地坐着。
那小仙这一撞也清醒过来,随着他跟着的仙官忙不迭的起身要走,口中道:“循着香味不知为何......”
沈仙家一笑:“想是法力尚浅,经受不住这香丸,不妨,暂且回去歇息一二日,日后三是三重天外的事物见的多了,我这香丸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几个仙官先行走了。
六十三魔皇子无殊开口缓缓道:“这香果真是好香,炉也是好炉,可惜,我等在这里品不大清楚。沈仙人,我派人请你的帖子你从来不受......。”
无殊皇子又道:“过个三五日,在我那里设宴,请诸仙也去凑个热闹。”
沈仙人哈哈一笑,将道袍的袖子一甩,看也不看,收拾着自己的香炉,随口道:“设的是何宴与我等何干。”
无殊皇子不以为然的看看诸仙:“我从不爱理你们仙界与魔界的琐碎事,还请诸位莫要烦扰。只是我在宴上还邀请了一位可操纵时辰的仙家。不过是乐一乐,诸位也知晓,但凡有人在一日,有那些恶念在的一日,我们魔界便不会灭,我们这些魔界皇族即便被你们击杀,也会重生,所以......”
他话还未完,魔界六十六公主接过来道:“所以风头紧了便按紧的来,像如今风轻云淡的自然以作乐为主了,诸位仙人从来不找乐子玩的么?”
诸位仙人冷笑而已。
魔界六十六继续道:“你们也应该知道,三界无人知那神仙真实身份,只是好巧,他现在便在离这不远的山谷里。说来还是我无殊皇兄本事,下了帖子给他,谅他也不敢不收。”
说着看向沈仙家。沈仙家并不搭理。
他的话音还未落,刹流罗瞟了她一眼,略有些不耐烦的将脸转了过去。
无殊皇子听她这么一说面上略有些得意,嘴角一勾笑着说:“想他那样的神通接不接我的帖子都不由得我,可他既然接了,我便请诸位一同乐一乐。”
八十一公主瞟了他一眼,也略有些不耐烦的将脸转到一边,同刹流罗说话,刹流罗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同无殊皇子说了一句。起身道:“我殿中还有要事,带着小妹先走一步,诸位好饮。”
说罢同身后的魔奴一道化为黑雾而散。
他魔族自说自话,仙人们自不搭理。
那无殊皇子说了一会,想也是无趣了,便找个借口散了魔界的宴席。
众仙宴饮自不消说。
瞿白鹿听他说要请那操纵时辰的仙君后心中一沉,实在无法静下心来呆着,便趁人不备,寻了个由头告知巨灵神,若是有人问起自己去处请他帮着说一声。
当下出了这座山头,吹着细风,摇摇摆摆下了山。
是夜,闻远山碗盏交叠觥筹交错嘈杂之声,白鹿和衣躺卧在山头,山头的风啊,吹得呜呜咽咽,吹得人心里发冷。风声绕过那一个山头,又转向这一个山头,永不会停歇。
瞿白鹿不由得裹紧了衣衫,纵然无法抑制心底的寒冷,却能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望着远方魔界那片也笼罩在夜幕下的土地出神:或许一开始我陪着祖父去了,还是件好事。魂魄俱散生无可恋。
风送来了一阵山上荒石的气味,令她转念想到那时的仑者山,山上也常有这样的味道,特别是被暑天里的日头暴晒过的石头,那上面就是这种味道。白鹿环抱住自己的腿,心中默念道:......我既生为天狐,必然有自己要走的路数,若是将烂摊子全数扔下,只怕自己也放不过自己罢。
她独自一人坐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曲胡笳十八拍,那埙声若隐若显,瞿白鹿不由得坐起了身,双手环抱着双膝,静静捕寻着远风里吹来的曲子。从前以为这首胡笳十八拍是最无意趣的,不想今日听来却正应了景。
疏疏远远,萧萧淡淡,本觉无韵却未想韵味就在那婉转之中。此时和着满山的旱石伴着呜咽的萧风再听这一曲,只觉萧瑟。
一曲终了,瞿白鹿复又仰面躺着,怀中抱着裹紧了的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