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人席位挨着,赤子烈一眼扫过来,视线在凤天和祈王脸上各停了停,坐在中间的“扈瑾兰”他却只是一扫而过。
他对扈瑾兰浑不在意,目光只是从她身上扫过去看祈王而已,但被他一扫而过的人却忽然屏住呼吸,自他进殿开始就在袖底握紧的拳,此刻,微颤。
大殿上亮如白昼的宫灯映在那大半年不见的眉宇上,时光好似顷刻回溯。
那时,她离开。一个帝京会合的承诺,今日终得偿。
他还是老样子,没胖,也没瘦。
冷霜凝缓而沉地收回目光,低下头去,让自己成为这满殿之中看不见他的一个。尽管此时就恨不能相认,但却不是时机。
这时,祈王却站了起来,兴冲冲朝着赤子烈招手,“大哥!你来了!”
他本就嗓门大,说话不顾场合,这一嗓子在死静的大殿上更加如响雷炸开,除了那玄国的副使老头子抬了抬头,其余人继续装没听见,好像司空见惯似的。
冷霜凝也很惊讶,炎国朝廷的王公贵族里,还有敢跟赤子烈套近乎的?
她正惊讶,见祈王又去踢旁边的人,“喂!你!让开让开,让我大哥过来坐,你去那边。”
那人立刻哭丧起了脸,祈王却不管,还来刚才那一套,“让不让?不让就往后挪挪!”
于是,那哭丧着脸的人也灰头土脑地去对面了,只不过坐着赤子烈的坐席,他比那跟祈王换位子的王公更加如坐针毡,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痛苦。
祈王抢了人家的座位,竟从席间走了出去,去拉赤子烈,“大哥,这边坐。”
赤子烈爽朗一笑,沉铁般的眉宇忽然似渡上阳光,拍拍祈王的肩膀,边随他大步入座,边道:“你一来坐席就乱了,等着回府面壁吧。”
祈王无所谓地耸肩,“面壁就面壁,我从小到大,一个月有半个月在面壁。反正母后疼我,到时去说几句好话,又放我出来了。”
整个炎国朝廷,都知道赤子烈和生母姚太后不和,这位太后因为儿子是废修,完全没把他当儿子看,反倒对养子极为宠爱,说出来不能不说讽刺。
冷霜凝内心不由蹙眉,这祈王怎么跟赤子烈提起这个?但看赤子烈又面无表情,浑不在意似的,她更搞不懂了,这两人是关系好到不在乎这些呢?还是说今夜的一切只是做戏?看祈王完全不觉得自己说错话的模样,是性情所致,还是别有深意?
在满朝王公百官无一敢跟赤子烈有来往的时候,祈王却对他如此亲近,他难道不怕牵连自己?向来帝王之家无亲情,祈王能在皇族争斗中活下来,他的性子能真的像外表般这么脱线?他对赤子烈,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由于今夜只是初见,冷霜凝也一时看不清楚。这时祈王已经和赤子烈坐下,他一坐下来就往赤子烈旁边凑了凑,笑嘻嘻道:“大哥,今夜兰兰在,我得守着她,你不介意坐我下首吧?”
赤子烈连看扈瑾兰都没看,只是哼一声,抬手给自己倒了茶,把茶当酒一饮而尽,没好气道:“坐你的!我没兴趣!”他说罢看着空茶盏,沉黑的眉峰一蹙,唤宫人,“宴席怎能没酒,拿酒来!”
宫人被他看得直觉有重锤一记砸在胸口,闷得两眼发黑,两腿发抖,恨不得瘫倒。但他此刻还真是恨不能晕过去,因为实在不知该不该过去。
冷霜凝见了心中一怒,赤子烈好歹也是皇族,这宫中连个宫人都如此无视他,他在宫中侍奉太后病榻的这些日子,日子又该是怎样的憋屈难熬?
“啪!”
忽然之间,大殿空中有茶盏呼啸而过,一只砸在宫人的脚尖前一寸,一只直接向着宫人的脑门上招呼。
那宫人惨叫一声,头倒是没破,但却瞬间鼓起一个包来,吓得他噗通一声伏跪在地上,膝盖跪在碎茶盏上,虽钝,却也刺破了皮肉,顿时血便殷了出来,他却慌忙用衣袖去掩,不敢让一滴血迹脏了大殿的玉砖。
赤子烈拿起桌上剩下的茶壶,对着壶嘴大口喝水。
祈王已经站起来,手中也惦着只茶壶,却叉着腰,形象怨妇状的拿着茶壶指着那宫人,“混账!你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我大哥的话没听见?若非今夜有宾客在场,本王方才那只茶盏就削了你的脑袋!”
宫人哆哆嗦嗦赔罪,身子抖成了风中落叶,“奴才知罪,祈王殿下饶命,烈王殿下饶命!”
“还不快去!要不要本王把这茶壶也扔你脸上!”
“是!是!”
宫人哆哆嗦嗦边应声边跪着退出去,身子始终伏在地上,便退边拿袖子将血迹和碎茶盏的片子扫出来,退到宫殿外头,立刻有侍卫上来将他叉走,殿外的宫人慌忙去取酒。
酒很快取回来,宫人们迅速给赤子烈和祈王的桌上换上新的茶盏和酒盏。
赤子烈倒了就喝,他盘膝坐着,喝酒一副大漠边关的豪爽气,与这满殿的风雅品茗的百官格格不入,却又不觉得突兀,反倒像是天生就该是这样。
祈王却在这时凑过来,问:“大哥,你说我方才威不威武,够不够魄力?”
赤子烈端着酒盏望来,“你威不威武,够不够魄力,与我何干?”
“跟她有关啊!”祈王拼命眨眼,偷偷用手指向冷霜凝,“若是我方才的形象够威武魄力,说不定兰兰能对我刮目相看。”
他声音虽说刻意压低,但这死静的大殿上,就他和赤子烈在说话,想不叫人听见都难。冷霜凝把头低了低,这人,不管他是不是装的,他都是个奇葩!
虽然她不是扈瑾兰,但是也对她遇到这么一朵奇葩,表示深切哀悼。
赤子烈继续喝酒,“自己的女人自己搞定!”
“太难搞定了,我被拒绝三次了。大哥,你帮我想想办法。”
“不感兴趣!”赤子烈似乎嫌这货烦,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