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凝认真倾听,认真得像是一个好学生,脑中却忽而有一根弦儿亮了亮。一直以来,进入灵人境九重之后,就再也没有反应的丹田,忽而,颤了颤。
冷霜凝的眼神一瞬间亮了亮,像漫天的虹光,逼亮了雾渺月色。她眼里闪过喜意,全副精神都聚集在这晋阶之前的美妙感觉。
凤天的脸,却忽而俯了下来。
他这一俯身,气息几乎拂上她的脸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太具有冲击力,生生将冷霜凝要晋阶的感觉给逼了回去。
冷霜凝直愣愣盯着凤天,心头不知被什么一撞,却见他一只手已顺势托上她浸在寒潭里的腿,稍稍一托,便将她的腿离开了寒潭水面。
“好了。有晋阶的感觉,便是毒已解去了,刚好。”他声音里含着压抑不住的笑意,眼里笑意更是若璀璨星辰,温煦却有些戏谑。
但那一句“刚好”却让冷霜凝一愣,莫非,刚才他跟她说那么多,都是为了给她转移注意力的?
腿上经脉暖流淌过,迅速恢复了血色。凤天放开冷霜凝的腿,笑道:“浸在寒潭里晋阶,也只有你敢做这么不靠谱的事。”
冷霜凝闻言再次怔住,莫非,他方才故意戏弄她是为了阻止她脚泡在寒潭的时候晋阶?
她垂下眼,心口突然有些暖流淌过。
却在这时听有人笑道:“当然,我不介意你靠着我怀里晋阶。”
这一句话几乎让冷霜凝跳起来,她恢复了行动力,便立刻窜了出去,一跃纵到远处十数丈外才停下。她故意背对着凤天盘膝坐下,许久之后才让心情平静下来。
凤天走下青石台,走到远处,抬眸远望,似是不想打扰她。
这一晋阶竟用去了大半夜的时间,待冷霜凝身下五行图腾的光芒散开,崖底的天色已经将明。
她站起身来,看远处男子负手而立,晨辉里缓缓转过身来,道一声:“恭喜。”
冷霜凝没想到,这一次晋阶要这么久。
事实上,她方才听了凤天的话后有所领悟,虽被他临时打断,但时间不长,再回想起那种感觉也并没有用去太久。
但自从她开始修炼《凤涅心经》,她体内的灵气便已经有所不同,除去元素灵气外,尚存有月魄之力,两下融合,倒费了些时间。
天狐岛虽被雾气所遮,但却并不影响她对月魄之力的吸纳。因而方才晋阶之时正值夜深,她趁机吸纳了大量的月魄之力,银辉般的纯阴灵气进入她的丹田,与天地间的五行灵气慢慢融合、淬炼、夯实。之前只是裹在丹田表面的月魄之力经由这次晋阶彻底地融合进金丹内,使得如今丹田内的金丹呈现出一种白灿的辉光。融合过后的灵气游走于她周身的经脉,连肌肤都流露出一种极致的莹润。
她自寒潭不远处起身,隔着潭水寒气,蒙上一层飘渺仙气。
凤天负手立在远处,衬一线朝霞,玉色仙姿。
他回过身来,目光触及她周身渐渐散去的碎银辉光,眼底瞬间波澜涌动,连眼神也不由虚了虚,接着笑道:“恭喜。”
冷霜凝迎着他的目光走来,问:“你此番来天狐岛,也是为了试炼弟子?这天狐岛上被设下了幻境,我昨夜坠崖时那幻境不知为何解了。但岛上有要杀赤子烈的人,我必须马上上去。”
昨夜中了毒藤的毒,未曾想解毒之时竟遇上晋阶的契机。她原想晋阶用不了多少时候,实力精进些上去之后能多帮赤子烈一些,未曾想此番晋阶竟耗到了天明。
冷霜凝仰头看了看一线天的崖顶,见这两侧的山壁延绵狭长,却于两头极远处接连在一起,就像一座绵长的山脉被从中间两刀挖出一条巨崖,除了直上直下,没有别的出口。
“你对赤子烈之事倒是上心,从未见过你对我也这般在意。”凤天见她这般急切,不由说道。
冷霜凝一愣,回眸撞进他深邃的视线里,仿佛要被吸进去,不由低头避开,说道:“呃,事有轻重缓急……”
以前每每遇上凤天,她总有或急或险之事,每次都想着要将他带入谷中聊解故人之思,却每次都有变故要往后拖延。
都是对她有恩之人,她确实没为凤天做过什么。
这一想,心里更加生出愧疚来,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拉去墨玉谷中,可转念想到此时或许有伙伴正在崖顶遭遇生死之险,她又无论如何不能允许自己耽误时间。
顷刻间,两难。
颠倒折磨,半晌,冷霜凝终是抬眼,牵了凤天的手,道:“跟我来。”
意念微动,眼前的景色已是幽谷扶苏,碧水桃林,远处五间小屋。
凤天展目远望,这是冷霜凝记忆中...二次自他眼中看到如此浓烈的情绪,...一次是他在她手中重见凤珠之时。
他转头,看最左边的木屋。人未动,立在谷中的霞光里,如隔世而来,看一位前世故人。
晚霞浸染了男子的衣袍,微风拂动衣袂发丝,泼一幅绝世画卷。
冷霜凝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让这样一名男子如此挂怀,她被此刻的气氛所感染,并不想打扰他。她悄悄往后退一步,打算在他缅怀故人的时间里,先出谷去想办法上去崖顶。
她的意图似乎早已被他看穿,她的脚步稍动,他便转过头来,说道:“以你的修为,若想独力上去崖顶,想必是要受些伤的。若在半途中毒失了气力,被毒藤困住,我便一生都要困于凤珠之内了。”
一句话,打消了冷霜凝的念头,也让她眉目间染上更浓的急切。
她的急切看在他眼里,眼底是深邃沉静的海,问:“若我说赤子烈无事,你可信我?”
他眼底平日的和煦春意敛去,全然如深沉的瀚海。这并不是玩笑,此时也不是玩笑的时机。冷霜凝看着凤天,这个至今为止不知救过她多少回的男子,她没有理由不信他。尽管她很想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但她还是忍下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