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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灯光明亮,小圆桌上一瓶今晨换下的新梅,幽幽绽放着清香味儿。一旁的长椅塌上,上官堡主靠着塌背,斜斜侧卧在上头,手里弯着一卷书,一副闲散模样。
而地上,是一片狼藉。
脂粉盒子洒了一地,洁白的羊毛地毯上染上了各种颜色的脂粉,中间横七竖八几个镯子、耳坠和长簪,那是白天他的夫人留下的。方才,他的夫人又冲他发了一顿脾气,羊毛毯子上多添了几只茶杯,再淋上了一片茶水,茶水染上脂粉,像水墨似的,层层颜色在羊毛毯上晕开,带着颜色深浅变化和不同颜色相调和,一眼望过去,很是难看。
男人永远不会理解女人为什么会突然使小性子;还无法理解女人怎么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说闹就闹;更弄不明白刚刚还红着脸在闹脾气的人,一声不吭的出个房门,怎么就再也不回来了。
大晚上的,能到哪去?
起先,咱们的堡主大人以为他的夫人是今晚在酒楼吃得有点多,如厕去了。虽说房中侧间有夜壶,但他的夫人刚同他闹过脾气,大概也不想在他附近怎么怎么样。
所以最先,堡主是很淡定的。在椅子上坐了会儿,觉得不是很舒服,就换到了长椅塌上卧着。瞟了眼地上的狼藉,堡主皱了皱眉,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他的右边脸颊有点痛,照了镜子一看,微红微肿。打了打了,骂也骂了,再怎么样的火也该消了吧,偏生他的夫人就是不解气,不但不消停,反而变本加厉,不知从哪翻出个算盘出来,让他在上头跪几个时辰,不然就不准他上床。
堡主当时就恼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说跪就跪?再者,自己才是这一家之主,这女人是哪根筋没搭对,敢骑到他头上来?这些也就罢了,还不让他上床?堡主想及至此,嗤笑了声,那女人的力气就一丁点大,他要不要上床,她拦得住?
顿了会儿,堡主推测琢磨着觉得这女人如个厕再加上闹些别扭可能会要些时间。于是,堡主悠闲自在地在房中小书架上寻了本书,开始打发时间。一页翻过去,堡主想,其实他家夫人发起脾气来小脸红通通,柳眉倒竖,一双不大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模样还挺可爱。
堡主弯唇,莞尔。
再翻了几页,堡主皱眉,如个厕怎么就这么久?
目光不知怎得就瞥向了地上,地毯被脂粉茶水染得花花绿绿。堡主叹气,可惜了这上好的羊毛毯,收拾起来定是要费番功夫。
接着再去看书,再翻了几页,人还是没回来,堡主有些坐不住了。
从榻上起身,犹豫了片会儿,弯腰蹲下身子,收拾起地上东西来。
地毯脏了就脏了,明天叫下人换了就是。上头的杯子、发簪、耳坠什么的还是要捡起来的,那女人粗心大意惯了,万一回来踩着这些东西给伤了脚怎么办?
就这样弄了半会儿,东西收拾完毕,房里的烛光微微黯了些。
堡主再皱眉,挑开灯罩,拿了剪子剪了剪灯花。
唔……她还没回来呀。
堡主搁下剪子,再拿起书来看,一竖行一竖行的字,怎么也看不下去了。堡主了无兴致地翻了两页,寻思着,自家夫人难得发一次脾气,还是这么火大的,估计是真恼了,待会人回来,自己就先服软一回,陪个不是,说点好话哄一哄,反正挨打挨骂都过去了,还在乎那一两点面子吗?面子那东西是给别人看的,在自家夫人面前什么也不算。
一本书就这么胡乱翻着看了一半,她还没回来。
堡主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自家夫人应该是看儿子去了。想到儿子,堡主又开始皱眉,手在下巴缓缓磨动,自家夫人自从有了儿子以后,好像不怎么和他这个当丈夫的亲近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有事没事总往儿子那里跑,便是同桌吃饭也只给儿子夹菜,平日里的嘘寒问暖好像也都冲着儿子去了,嗯……这可不好,等她回来了同她说说,儿子以后早晚都是别的女人的,她一直在这操心着有什么用?
还是女儿好。像她一样的小人儿,脆脆甜甜的声音喊着“爹爹”,这该是多么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不过,赏心悦目这个词能这么用?不管了,本堡主的女儿自然赏心悦目。堡主眯了眯眼,嘴角笑意拉大,女儿呀,是该要有一个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就能发现,他们的堡主一手拿着书,一手托着下巴,斜四十五度仰望房梁,双目迷离,目光呆痴,嘴边傻笑。
诚然,这时候没人进来,也没人敢进来,谁都知道今天堡主与夫人闹脾气了,有事也不敢过来打扰。不然堡主也不会不知道他家夫人已经不在了府里。
然后,等啊等,一本书已经翻看完了,灯花也剪了好几次,人依旧没有进屋来。当耳力好的堡主听得苑外打更的梆子敲了三声,这才发现不对劲了。
他第一反应是从房里出来,敲了上官清的房门,他琢磨着,自家夫人莫不是同他赌气,今晚不回房,同儿子睡去了?
门敲了一会儿,儿子睡眼朦胧地开了门,见到是他,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再揉了揉眼,“父亲?”
堡主掩唇清咳了声,“今晚见着你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