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骤然就舒展开了,手却没有松开,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雅汐,你不喜欢我是对的,我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没有担当的男人,而我却就是那种人。”
他的话饱含着忧伤,杜雅汐听着,就不禁皱起了眉头,轻声安抚他,“你不是没有担当的人。”
姚宸之像是听得见她的话,立刻就驳道:“我是没有担当的人,雅汐,你不知道,我曾在老君山对一个黄衣姑娘做过禽兽不如的事情。”
说着,姚宸之的眼角就流出了两行眼泪。
杜雅汐听着他的话,脑门轰的一声响,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老君山?
黄衣姑娘?
禽兽不如的事情?
她的心怦怦直跳,看向姚宸之的目光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压抑着心里的复杂的情绪,颤抖着声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房间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杜雅汐朝他看了过去,只见姚宸之已经沉沉的睡着了,房间里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
她很想摇醒他,她很想问他,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可是,她又害怕,莫名的害怕……
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放下罗帐,转身就出房门。
胡荽和虎杖都候在房门口,见她出来,不由一愣。杜雅汐就吩咐他们,照顾好姚宸之,自己一个人回房去了。
胡荽看着她的背影,疑惑的看着向虎杖,问道:“阿虎,少夫人不是说要亲自照顾少爷吗?现在是?”
虎杖摇摇头,同样是一脸疑惑。
刚刚杜雅汐的面色有些奇怪,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你去问问半夏,今天府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瞧着少夫人似乎有心事。”虎杖抬步走了进去,“你让半夏她们多注意点少夫人。”
胡荽点点头,转身就离开。
杜雅汐模模糊糊的回到了主屋,紫苏等人就围了上来,她轻轻的道:“紫苏,你们去帮我提热水进来,我要沐浴。”
她双手抱臂坐了下来,只觉全身发冷,一股冷气从脚底一直往上冒。
丽婶见状,连忙取了斗篷给她披上,关切的问道:“少夫人,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杜雅汐摇摇头,目光呆滞。
丽婶瞧着她的样子,心里就更是着急了,她可从未见过这样的杜雅汐。她蹲到杜雅汐面前,伸手去握她的手,触手的冰冷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少夫人,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她站了起来,着急的取来景泰蓝描花鎏金手炉,放到了杜雅汐的手里,焦急的道:“少夫人,你快抱着,暖暖手。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千万不能着凉了。”
杜雅汐一声不响的坐着,丽婶见她连手炉都拿不稳,便伸手替她扶着,再将她手按在手炉上。
“少夫人,你可别怕丽婶,你心里有什么事,你就跟丽婶说。你可千万不能憋在心里,若是憋坏身子,可如何是好?”
杜雅汐敛回心神,看着丽婶摇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担心我师伯和风尘。”
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丽婶松了一口气,笑着安抚她,道:“少夫人放心,空掌柜和风尘一定好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对方要的是百草谷的钥匙,在还没有拿到钥匙前,空掌柜和风尘就不会有事。”
杜雅汐点点头。
不一会儿,紫苏她们就提来了热水,“少夫人,热水提来了。”
杜雅汐就站了起来,朝她们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是,少夫人。”大伙都知道她沐浴时,不喜有人在旁,所以都自觉的退了出来。丽婶还是有些不放心,就问:“少夫人,我来侍候你沐浴吧?现在天气冷,我可帮你洗头搓背。”
弯唇一笑,杜雅汐摇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可以。”说完,她就径自拐进了屏风后,取了衣物,就进了净房。
耳边传来关门声,她再也撑不住了全身颤抖起来,双手哆嗦的褪下衣服,跨进了浴桶里。
热火袭来,可她却依旧冷得发抖,她紧紧的咬着嘴唇,整个人都沉入了水中。
脑中的画面一幅幅的掠过,第一次睁开眼时,一身的狼狈,全身的红紫,周身的疼痛,还有她沉入溪水中时,脑中前主的回忆……
一幅幅的撞击着她的大脑,顿觉头都快要爆开了。突然,肚子里小家伙狠狠的踢了她一下,像是在抗议她的憋气。
她猛的睁开双眼,从水里钻出了脑袋。
伸手抚上肚子,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头脑也清醒了一些。
“不会的,宝宝,不会的,对不对?”她轻声的问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又自问自答,“我就知道,不会的。你真乖,替娘解决了难题。”
她不停的自我安慰,努力的把刚刚那些吓人的信息给驱赶出脑海。
泡了热水澡,全身都舒服多了。杜雅汐直接就上了床,盖上冷冰冰的被子,杜雅汐不由的一愣,然后就无奈的笑了笑。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几个月的时间,她就习惯了旁边有人睡着,习惯冬日里有人替她暖被子,习惯睡前替他按摩,习惯和他一起练字……
杜雅汐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她又沉入了噩梦中,她梦见自己背着竹篓去采药,看着天快要下雨了,她就跑到破庙去,却不料遇到了一个双目赤红,全身雪白的男子朝自己扑了过来,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大树下摔了一跤,结果他就压了上来……
“啊——”杜雅汐尖叫一声坐了起来。
房门立刻被人推开,丽婶和四个丫环紧张兮兮的跑了进来,撂开罗账,看着一脸苍白,满脸是汗的她,问道:“少夫人,你怎么了?”
丽婶坐到了床沿上,抽出手绢拭去她脸上的汗水,关切的问道:“少夫人,你做恶梦了吧?”
杜雅汐点点头。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梦中的场景有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怀疑,自己刚刚做的不是梦,而是被前主深埋的记忆。
难道前主就是那样失去贞洁的,那个人是谁?为何在梦中,她仍旧看不清他的面容,难道这是潜意识的不愿记起?
前世,在医术上,的确存在一种因为不美好的记忆而选择性失忆的病例,被陌生人在野外强了,的确不是美好的事情。
忍冬端来了热水,杜雅汐接过,几口就喝完了。
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杜雅汐才摆摆手。
“你们都回房去睡吧,外面冷,别在外头守着。我不会有事的。”她们真心的关怀,让她心里暖哄哄的。
丽婶不放心,站着不动。
其他人也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前看着她。
杜雅汐无奈的笑了笑,扫看了房间一圈,就道:“就算你们想在这里睡,可也没地啊?”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有想到她们不禁眼前一亮。
“我回屋去抱被子。”
“我来打地铺。”
“我今晚就睡这里了。”
“我早就想跟少夫人睡一个房间了。”
杜雅汐看着她们一个个都兴奋得像什么似的,一时之间,竟是眼角湿润。这个时候,能有这么一群人真心的关心自己,这是一件幸福的事。
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将她心里的阴霾赶走。
不一会儿,几个丫环都抱着被铺回来,叽叽喳喳的打起了地铺,想到外面天寒地冻的,杜雅汐不禁心疼她们。
“你们还是回房去睡吧,地上冷,若是因为我把你们都冷坏了,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她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床位,看向丽婶,道:“丽婶,你在我床上睡,让她们都回房去吧。”
半夏第一个就不同意,皱着眉跑到了床前,看着杜雅汐一本正经的道:“少夫人,你曾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食言,你刚刚可是答应了的。”
紫苏几个也是当听不见的继续铺床,不一会儿,她们就四脚朝天的躺在地铺上,舒服的呼了一口气,笑道:“还是少夫人房里舒服。”
丽婶就劝道:“让她们在这里睡吧,房里有大暖炉烤着,不会冷到哪里去的。”
“少夫人别担心,如果夜里冷了,我就抱着紫苏睡呗。”半夏笑了起来。
紫苏皱了皱眉头,嫌恶的看着半夏,道:“我才不要你抱,你要抱着人睡,那就赶紧的让少夫人给你和胡荽把事给操办了。”
半夏的脸唰的就红了。
跺跺脚,瞧着一屋子直盯着她看的人,道:“你们干嘛,没事扯他干嘛啊。我才不要呢。”
“真不要?”桑枝笑问。
忍冬掩唇轻笑,直点头。
半夏不愿被当出头鸟打,就拉忍冬下水,“忍冬,你也别笑我了,你还不如让少夫人给钱妈妈提个醒。早日让那钱明把你娶回去得了,省得天天惦记着。”
众人就笑了起来。
杜雅汐这才想起,自己曾经想问问这事的,结果一忙倒是撂在一边给忘了。
她看着一屋子笑声涟涟的人,嘴角也不禁溢出了笑容。
“你们谁有心上人的都可以跟我说,我找着机会就跟老夫人提,保证不会留你们做老姑娘的。”
紫苏摇摇头,一脸严肃的看向杜雅汐,道:“少夫人,紫苏不嫁,紫苏一辈子都服侍少爷和少夫人。”
桑枝也附合,“我跟紫苏姐一样,不嫁人。”
丽婶就笑道:“都是好姑娘,可是,你们不嫁,少夫人心里也不舒服。现在不嫁,将来有合适的人还是要嫁的,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相信,杜雅汐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对!丽婶说的没有错,现在你们得陪我,就是要嫁,我也得留留。”杜雅汐就笑着拍拍旁边的空位子,道:“丽婶,你过来睡吧。”
“不用!我取了被子在椅子上睡就好,少爷的地方,我可不能睡。”丽婶笑了笑,接过紫苏递给她的被子,就在贵妃椅上睡下。
杜雅汐知道,多说无益,便也就不强求了。
这一夜,她上半夜噩梦纠缠,下半夜众人陪伴,温暖入睡。
翌日清晨,杜雅汐醒来时,摸摸一旁冰凉的空床位,愣了一下神就坐了起来,“丽婶,你在外面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撂开罗帐一看,天已大亮,地上早已没有了地铺。她滑下床,穿了鞋子,丽婶就抱着烘暖的衣服走了进来。
“少夫人,你醒啦。”说着,她快步走了过来,服侍她穿好衣服。今天她取来的是紫色绣花冬裙,裙摆上的花绣得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丽婶的手笔,花蕊上还钉着莲米大的珍珠,走路时裙褶摆动间,仿佛她是踏着滴着晨露的鲜花而来。
坐在镜铜前,丽婶细细的帮她描眉,瞧着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就扑了些香粉,头上还是随云髻,只是多了一只景泰蓝的蝴蝶兰发钗,平时的珠玉钗也换上了一支七彩宝石步摇。
这支步摇是老夫人送的,说是只传嫡长媳,代代相传,对于姚府来说,这是当家主母身份的意寓。
杜雅汐看着蹙了蹙眉,就道:“丽婶,换一支步摇吧。这支太贵重了,可别让我不小心弄丢了。”
丽婶笑看着镜中五官精致,眉目玲珑的杜雅汐,道:“这是老夫人特意交待的,今天是二房长孙成亲的日子,少夫人要出席,当然不能在人前丢了份。”
杜雅汐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天是姚景之与巫丽子成亲的日子。
日子过得真快,竟已是腊月二十三了。
“少夫人,老夫人已经松院等你一起用早膳,一早,古村长就赶来了。”
“古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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