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周天星忽然拿出了一张二百五十万的存折,有些腼腆地(其实是心虚)把自己“中奖”的事说了出来。
姚春芳先是对着那存折看了又看,然后跑到卧室里拿来了老花镜戴上,一遍遍数着那张小纸片上的零,突然一把掐在周天星大腿上。
“嗷呜!”
周天星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号,跳起来抱着腿叫道:“妈,你干嘛啊!”
姚春芳羞涩地低下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只是想掐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没想到掐错了。”
周天星一时气结,但也只能自认倒霉,总不能再掐一把掐回去吧。
周国辉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颔道:“星儿,我们俩都有工资,不缺钱,这是你自己中的奖,你还是自己存着吧,呵!将来你娶老婆我们可就省心了。”
望着淡定如常的父亲,周天星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敬意。用句比较狗血的话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这才是这个民族真正的脊梁。至少周天星自问,他就没有这样的定力和宠辱不惊的沉着,他还记得第一次用心卦在股市上赚到钱时,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
周天星苦笑道:“爸、妈,这是当儿子的一点心意,你们不收,我也不会要的。”
周国辉凝目望了他半晌,叹了口气,和姚春芳相视一笑,道:“这小子,总算有点人样了。这样吧,这钱还是你的,我们不动,先让你妈帮你存着,将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对于周国辉这一代人,周天星实在无话可说,他估计就算现在他把所有家当都摆在二老面前,他们也不会乱花一分钱的。这大概就是时代给人留下的烙印吧。
这一点其实令周天星感到相当郁闷,就好象一个考了一百分的小学生,兴冲冲地回家把成绩单给家长看,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夸奖。人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周天星倒是穿着一身崭新的锦衣回家了,可家里人(主要指周国辉)却似乎并不太欣赏他这身行头。
周天星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爸,你这辈子到底想要什么?”
周国辉淡淡一笑,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在口中慢慢咀嚼了一会,才道:“事业,一个人光知道挣钱,那不叫事业,只能叫**。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事业,他的脚底下就打飘,一阵风就刮倒了,一定要在肩膀上压一副担子,人才能活得有滋有味,才会觉得充实,觉得这辈子没白活。你爸这辈子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也没挣多少钱,但是我问心无愧。”
周天星默然良久,他虽然不能完全同意周国辉的观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很令人尊敬,同时,心中的一个念头愈强烈了。
这天晚上,家里的气氛显得格外轻松和愉快。毕竟,一下子多出一笔两百多万的巨额财富,对一个普通中国家庭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件十分喜庆的事。
解决了后顾之忧,姚春芳的胆气也壮了。这位准职业媒婆(经常替人牵线搭桥)开始为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未雨绸缪了。在父子两人面前一个个盘点她所认识的单身女孩,可惜,她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只因周天星今年才二十二岁,那些女孩几乎没一个比他小的,弄得她很是郁闷,居然当场就给她的那些老姐妹们打电话,一一询问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相相亲的。
周天星其实对相亲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挺有趣的,找个知根知底的女朋友总比在社会上乱碰运气强吧。再说,周天星喜欢的是淑女型的女孩,一般情况下,也只有淑女型的女孩愿意用这种老土的方法来找男朋友的。
次日下午,周天星接到林玉楼的电话,通知他去市公安局领那笔公安部悬赏的奖金,区区二十万他自然不是很在乎,其实懒得为此专程跑一次,但考虑到做人还是低调点的好,还是用愉快的语气答应了。
出门乘公交,几乎是周天星百年不变的习惯,因为在公车上顺手做好事的机会很多,比如给老人小孩让让座,帮外地来的游客拎拎行李,能积点小功德也是好的。反正他年青力壮,站一会儿也不觉得累。
他今天的运气似乎特别好,不但一上车就让了座,而且还碰到一对从外地来东海探亲的老夫妻,大包小包一大堆,居然还主动向他问路。周天星自然是有问必答,言无不尽,奈何两个老人家似乎都没什么方向感,周天星连说带比划搞了半天都没让他们明白哪儿是哪儿,好在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公安局附近,周天星心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吧,于是决定亲自送他们过去,那两个老人自然没口子称谢,不料车上的乘客几乎人人都向周天星投去了古怪的眼神,最令人郁闷的居然是车上的女售票员,她居然对老头说:“老大爷,出门可要当心啊,现在外面的骗子很多的,有的人看上去老实,把你卖了你都还要替他数钱哩。”
老头呵呵一笑,斜睨了那年轻女售票员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俺们乡下人没啥见识,不象你们城里人有那么多弯弯绕,不过老头子我这六十几年干饭也不是白吃的,眼神毒着呐,嘿!城里人啊。”
下了车,周天星一手一个,替那对老夫妻拎了两个最重的包,陪着他们一路走一路闲聊,老太太口齿不清地问:“后生,娶媳妇没?”
周天星随口道:“没呢。”
老太太又问:“那处对象没?”
“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