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求人的态度?琳琅心里冷哼,却也明白庄嫣确实是急着用画,便问道:“不知郡主让明溪作此画何用?”
“这你不用管!”庄嫣骄矜惯了,话说出口,瞧见琳琅的神情有点不豫。终究是有求于人,她顿了顿才别扭的解释道:“我要送人一幅画,放眼京城,跟我同龄的姑娘里,属她画艺最好,不会叫人起疑。”
原来是这个打算……琳琅暗笑,缓缓道:“既然是郡主急着用,我倒是能问问明溪,不过不保证能成事。”
“你告诉她,如果她画好了,我送她进画院学习!”庄嫣抛出另一个诱饵。
琳琅听得此言,总算是动心了,“郡主此言当真?”
“若她画艺当真极好,本郡主言出必践!”
琳琅喜出望外。画院并不好进,每年经考试出彩者能入内做画师,其他则是皇室亲贵的子弟得了皇命后入内习艺。第二条路实在太难,哪怕琳琅自己想进都没这机会,更勿论裴明溪了。若庄嫣当真能帮裴明溪进画院,那可是求之不来的好事!
她当即不再犹豫,“我回去就转告明溪!”
“我听说她年节时去了南边,过五六天才能回来。她一回来你就找她。”瞧着琳琅的神色,庄嫣补充道:“本郡主言出必行!”
“那就一言为定。”琳琅展颜而笑。看得出庄嫣确实是急需此画,竟连裴明溪的行程都查得如此清楚。琳琅理解郡主托她转达的心思,或许是怕堂堂一个郡主直接找裴明溪这个被不少贵女视为笑话的人会惹人耻笑,又或许是曾找过却没成事。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郡主是如何知道裴明溪画艺了得的呢?
之前知道裴明溪画艺的人并不多,后来哪怕参加品画会,那也是没留姓名的,广安郡主居然能知晓此事,实在叫人诧异。
慢慢回到客厅,宴会已近尾声,贺璇玑这会儿倒是得空了,瞧琳琅回来,低声问道:“嫣儿没为难你吧?”当了半年嫂子,贺璇玑对这位小姑子的性情也颇有了解。
琳琅摇头笑道:“好端端的,她凭什么为难我?”
贺璇玑这才放心,“我已经跟娘说过了,待会儿让人送你去我那里,回头我再派车送你回去。”琳琅自然高兴。
宴会结束前贺璇玑当真叫小丫鬟送琳琅往她住处去歇着了。她嫁人后行事十分低调,等送走了宾客,贺璇玑这才跟婆母禀明情由,庄夫人倒也不是不讲情理之人,许她先回去跟妹妹说话了。
姐妹俩半年没见,又是由贺璇玑嫁人这样的大事,自然有一箩筐的话要说。问过琳琅江南行的收获,说起自己在庄家的处境来,贺璇玑便道:“公侯之府也都这样,规矩大一些,谨慎应付着也就是了。”
“那姐夫呢,对你好吗?”
“你姐夫御前的差事忙,回来倒也不错。”贺璇玑脸上不再有以前提及庄元晋时的羞红,反而道:“嫁了人,相处最多的其实还是婆母妯娌等人,六妹妹,趁着年纪还小,可要多学些东西。嗯,在家里是最舒心的,可要好好珍惜。”
“庄家这么近,大姐姐可以时常回来呀。”
“时常回来?”贺璇玑笑着点她的额头,“小孩子家当真不懂事,我要是经常往家里跑,别人还不得说我是在夫家受了委屈?这名声卖出去,我还活不活了。”
琳琅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上去,不由吐吐舌头。
贺璇玑又道:“四婶子是个兰心慧质的人,诗书才情超群,管家的事却不多碰。姑娘家嫁了人,跟家里的每种人相处都有学问,如何管束下人也有讲究,你以后闲了多去大嫂嫂那里坐坐,跟着学些东西,有用的。”
她这是一片真心为琳琅打算,琳琅自然感激,忍不住就抱住了她的胳膊,“那我多来陪你吧?”
“傻姑娘,我还能留你在这里常住不成?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许多事别人终究帮不上忙,还得靠自己,过了这头前的一两年就好了,不要担心。”
琳琅便抿嘴笑了笑。虽然活了一世,算算年龄其实比贺璇玑还多活了两三年,不过有些事上面还不如贺璇玑通透。前世困在朱家时,琳琅也曾想通过这些事情,只是重活一世,被秦氏和贺文湛一宠,泡在蜜水儿里的时候终究是渐渐忘了那些痛楚,自然不会比贺璇玑现下的切身感受来得深。
一直到傍晚时姐妹俩才意犹未尽的分别,贺璇玑派车送琳琅回去,因琳琅身边只留了锦绣,还特别派了两个婆子。这两位都是她从贺府里带过去的,难得回府一趟,是夜就被大夫人留在了清秋院,想是说了不少的话。
这一趟庄家之行倒让贺玲珑变了许多,没事就爱去大夫人跟前献殷勤,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自鸣得意了,倒叫人诧异。
贺玲珑的事情琳琅并不上心,从江南回京后,蔺通就被调回了漠北,琳琅没法子找他诊病,只得把兰陵院里常用的郎中找来。
这一诊脉,那位郎中的反应简直是惊异,捋着胡须啧啧叹道:“姑娘这身子调养得当真好了太多,和暖的地气未必有这等奇效,何况姑娘的筋骨比以前活络了许多,那寒瘀渐渐有化散之势,姑娘这是碰见高人了?”
“有人教了我一套给姑娘捏腰捶腿的法子,像是有些用。”锦绣在旁回道。
那郎中晓得轻重,闻言也不多问,只是道:“既然有用,姑娘可要天天用着,不可懈怠了啊。”又称叹两声,转身开调养的药方子去了。
这等反应叫秦氏都诧异,实在好奇那位蔺通究竟是何等人,奈何见不着,只能惋惜。
到了贺文湛休沐那天,一家人在城外的白鹤楼设宴,秦氏说起此事来,对徐朗颇为感激,“那位蔺先生当真神技,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明之真是费心了。”明之是徐朗的字,只是他虽也跟书生士子往来,终究是以武出身,寻常极少用字,也就长辈跟前用用。
徐朗谦逊笑道:“夫人过誉,照顾六妹妹的身体,明之自该尽力。”面对两位文气的夫妇,徐朗也透出了点文质彬彬的味道。
琳琅在旁边笑个不停,觉得徐朗着样子实在是有趣。
徐贺两家世交,虽然徐朗的父亲徐奉先常年在外,但贺文湛跟他自幼相交,感情是极深的,难免说起那边风物。渐渐聊到徐朗的大哥徐朔,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徐朗的婚事上。
贺文湛喝了点酒就有点文人纵气之态,不像平常应酬时的谨慎收敛,对着世侄时也放松些,就问道:“明之今年也十七了,怎么还没听你定亲?卫玠和你兄长在这个年纪可都娶亲了。”
这时候琳琅正跟秦氏在窗边瞧四野春景呢,闻言不由留神,就听徐朗道:“侄子其实已经有了意中人,只是还没寻到合适的时机提亲,让四叔见笑了。”
“有了意中人就得赶紧办事!”贺文湛好为人师,“这婚姻之事若是提晚了错过,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徐朗并未回答,反而道:“四叔说的极是。”他起身朝着贺文湛一揖及地,认真道:“侄子的意中人正是六妹妹,以前念她年纪小,怕四叔和夫人责怪,不敢提。如今六妹妹也十一了,侄子斗胆,恳请四叔成全。侄子若能娶六妹妹为妻,必定拼尽全力呵护她,爱宠她。”
琳琅原本还抱着瞧热闹的心态,想看看徐朗如何应对呢,谁知道他竟然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
什么呵护、爱宠,简直……饶是经了一世,当着父母的面听见男子这样的表白,不由也是一阵急剧的心跳。
那头贺文湛也听傻了,还当是自己喝多了听错了,不确信的问道:“你说是,咱们家铃铛儿?”
“正是六妹妹。”徐朗躬身,是一副对着岳父老泰山时的恭敬模样。
这头秦氏也听见了,她的惊讶程度丝毫都不亚于贺文湛,向来应变灵活的人此时也是一副惊呆的模样,和贺文湛四目相对,半晌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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