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涵因送出的那张琴,韦氏又心里不痛快,这日众媳妇陪着太夫人说话,她又开始不阴不阳的冲着涵因:“听说妹妹慧眼,怎地不给府里寻几样传家的东西,你侄子的聘礼都尽是些俗器,人家婚事送什么不是送,你不早和我说,我就把那琴买下,添到你侄子的聘礼里,议婚的时候也体面些。”
涵因瞥了她一眼,随着韦氏掌家,说话越发没了顾忌,但她此时哪会任人揉捏,当即冷笑道:“现在雷威的琴大约两三万两,不过恐怕早就被人订下了,嫂嫂若是真心想要,拿个三万两出来,我想曲当家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韦氏只是想在太夫人面前排揎涵因一通,骂她不顾亲戚,谁知道反被涵因噎住了,她哪来的三万银子买一张琴呢,李令桓聘礼再多,满打满算不过五六万两,还是要把韦氏带来的嫁妆和府中出的钱全加起来。
李令桓名声坏了,就不能要求女方家的有多少嫁妆,娶妻一定是亏本的,韦氏心知肚明,她却想既然注定是亏钱了,就一定要找一门自己合意的儿媳妇来。
但其实这聘财虽多,也不及那些庶族小姓的大富之家,这些人为了攀附贵姓,哪个不要准备个十几万两的嫁妆。那些落魄的贵姓之家反正都是买女儿,不如卖个更好的价钱。
只是好在李令桓到底还是唐国公世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只可惜韦氏自不量力,还把自己儿子当个宝贝似的挑来拣去。
前一阵子看上个弘农杨氏旁支的女孩,都已经说得八成准了,那家却又变卦了,给女孩定了别家,韦氏气了个倒仰,媒婆为了推卸责任。又不好说人家夫人看不上你家那个不成器的公子,就说那家老爷最好古董,人家定的那家聘礼虽然不如你家,里面却带着两块汉代的玉龙,于是那家就同意了。
韦氏越想越气,又听说涵因送给卢李两家的礼物。一出手就是一张名琴,心中更是不忿,之前她唠叨这些事的时候,明明她已经把琴买下来,却不吱声。不声不响的就把这种好东西送了人,觉得她胳膊肘向外拐,忍不住又讥讽了起来。
涵因这些日子已经准备好了。让韦氏大大的吃一回憋。不过昨天跟李湛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他又刚刚嘱咐自己莫要跟韦氏计较,想必就是知道韦氏为什么不痛快,此时若再掀事端,恐怕夫妻之间会起嫌隙,那又是不值得的事了
涵因吸了口气,将碗中的茶汤饮尽,也反省了下自己。随着地位的提高,她原本争强好胜的心性又渐渐的暴露出来,到不像没嫁之前那般能耐得下性子隐忍克制了。
二夫人笑道:“我听说大嫂您的嫁妆里是有件东汉的青铜爵。还以为您看不上这等当代的东西。”她虽然看似夸韦氏,实际上是在点透,人家并不是看不上古董。而是看不上你儿子。
韦氏的脸白了白,转过头去不说话。太夫人看了看这几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媳妇,叹了口气,她现在年纪大了,越发短了精神,也没什么心力再去整治这些儿媳妇们,说道:“往后孩子们聘礼嫁妆若是不够,上我那里挑一样就是了。”
韦氏面色缓了下来,李令桓是嫡长孙,肯定要先娶,自然是她来先挑,老太太又素来心疼他们母子,多要几样也没问题。顾氏脸上也挂了笑,她这一房子女最多,每人一样就不少东西,有了这样东西,自己又能光明正大少出些聘礼、嫁妆。
李湛和涵因的关系似乎归于了平淡,两个人都存着心事,却又都不愿意再进一步试探对方,生怕打破好容易维持住的平衡。
天子即将亲征,各项人事都动了起来,整个长安都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氛。这样的气氛让一些人血气上涌,在城中各个角落寻衅闹事的人也多了起来。让主管长安治安的李湛大为头痛,每天不停的处理这些杂事。而手下的胥吏们并不好用,但处置那些繁冗的文书却还要靠他们,他们借机故意拖延,让李湛衙门中的事务越来越多,因此李湛才想到把李谛的岳父封冉从万年县提上来,做了自己的主簿。
封冉是个老油条,跟京兆府的功曹参军熟识,那位参军还是他侄女的大媒,他很明白这里头的事,自然也明白李湛提拔他的原因。于是很快发挥了自己的长处,帮着李湛拉拢了一匹中间派,又踩下去几个不听话的,让李湛的政务顺手了许多。
李湛这些日子琐事繁芜,整日忙于政务,干脆让涵因把铺盖送到了三余阁,处置完从衙门带回来的公务,就直接在那里歇下了。
他倒不是有意要和涵因置气,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在他总有那么些介意,因此对着涵因的时候那种感觉让他憋难受,他下意识的不想面对她,可以说是借着公事逃避。
数日,李湛都没有会正屋。涵因心里也有些毛躁,这些日子又被韦氏夹枪带棒的话弄的心烦,行事说话不由带了火气。